“何止,”尤妈啧啧两声,脸上有些后怕,“你知道我家靠着东城近,那边一点的响动就能乱起来,我可整日提心吊胆。”
昭昭想起归沽,其实这城里的乱事就是他一手挑起来,韶慕说过,虽然连着几日的雪,但是并不算是雪灾。而归沽就利用到这一点,心思险恶。
她嘴角浅浅一笑:“抿州运势好,所以避开了灾难。”
“你是故意跟我装傻呢?”尤妈笑,人往前一凑,“能安定下来,不是你那位通判表哥有本事?”
提到韶慕,昭昭微一恍惚。自从那晚她坦白自己恢复记忆,他似乎对她更为主动和上心,完全不再遮掩他的心思。
而她,倒像是困在了原地,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
就像昨晚,他带她去河边散步,明显的亲近与亲昵,而她被动着有些无法招架。
其实她也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没有了公主的身份,和一个普通民女没什么区别。而韶慕,是从五品的官员,他想要什么轻而易举。她和他,从重逢的那刻开始,彼此的地位已经发生改变。
只要他想,她可以被困住一辈子。
“他,”昭昭轻着回应一声,“那些日子是很辛苦。”
何止辛苦,他一面要应对风寒症的蔓延,一面又要给她治疗失忆,还要查询藏在暗处的归沽。所以那些日子里,他不眠不休,极为疲累。
尤妈点点头,感慨一声:“所以,百姓的心里都是明白的,知道韶通判一心为民,所以也愿意按照他说的来。这种信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有的,才三个月,你看看他为抿州做了多少事?”
说起这些,尤妈可听了太多,更是掰着手指讲给昭昭听。
昭昭静静的听着,间或点点头。
韶慕啊,他的确是个好官。
没一会儿,费应慈来了,手里还煞有介事的抱着两本账册,小小的身子依旧包裹的严严实实。
尤妈站起来,说出去给两个姑娘拿点心,便离开了西厢。
“昭昭,”费应慈看起来很高兴,靠着昭昭身边坐下,“大哥说了,今年让我自己打理香郁阁,你知道的多,可一定要帮着我。”
她笑眯眯的说着,有雀跃,也有忐忑。
昭昭很为费应慈高兴,这个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是该好好锻炼下。大概费家人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年纪到了,还是要继续议亲的。
只是让她帮着,她觉得应该做不到了。
“那不是得经常来了?”她笑着问。
“嗯,”费应慈点头,手里煞有介事的翻着账本,“伯母还跟我说了件事儿。”
昭昭抿了口茶:“怎么了?”
才问出来,就看见费应慈的脸迅速爬满红润,把头低得快贴去桌面上,细细小小的声音道:“伯母她跟我提了个人家。”
小姑娘是个胆小又害羞的性子,说出话来羞臊得无地自容,两个耳尖红得不成样子。
“说亲这是理所当然的。”昭昭笑,大概能看出费应慈是满意的,“你若不放心,便去亲眼看看他。”
费应慈抬起头,眨眨眼睛:“女儿家的,哪能如此大胆?”
闻言,昭昭想起自己,同样是情窦初开,她怎么就那样的大胆直接。不但跟着父皇去琼林苑,还指下了韶慕。
在香郁阁这边,几人商量了后面要添置的东西,以及是否再请两个针线娘子。因为年节过后,谈婚论嫁的会不少,年轻男女相看的也会不少,香囊作为配饰也好,相赠的信物也好,自然会卖得不错。
商议完这些,昭昭和费应慈先离开了香郁阁,两人要去费家布庄。
路上,经过一处酒楼,里面很是热闹。
昭昭眼尖,看见冯越刚刚走进酒楼。她往门里张望了两眼,心道这人是背书没背够,又跑来吃酒。
“这间酒楼今日被包下来了,”费应慈看看道,“我听大哥说的,是城中百姓宴请韶通判,感谢他对抿州做的好事。”
此时的酒楼里全是人,昭昭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韶慕。但是看见这样多的人,便能知道百姓有多拥戴这位通判。
费应慈小声道:“昭昭,他是你表哥,过去看看罢。”
昭昭想了想,走过街去到了对面的酒楼外。
她们两个女子,自是不好往里挤,幸好有衙差认识昭昭,扒拉开人群,把两人带去酒楼一层一处小角落。
站在角落虽然挤不到,但是视线也有些差,看不见最中间的台子,加上她俩矮,即便翘高脚尖,也只能看见一片人头。
这时,从二楼走下一个青年,楼梯上稳当迈步,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低头与酒楼伙计吩咐着什么。
昭昭正瞧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侧过脸,就看见费应慈正翘着脚往楼梯那儿看,脸上泛出羞赧的红润。
这厢,昭昭认真看回去,见那年轻男子吩咐完事情,重新往二楼上走。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费应慈要拉她去布庄,原来是为了来这儿,八成眼前那郎君,就是要与费应慈说亲的那人。
瞧着这人行事颇为稳妥,现场如此杂乱也能泰然处理,样貌自然也不错。
好像感觉到角落这边打量的目光,那男子脚步一停,往这边看来。
昭昭的手又是一紧,然后看见费应慈麻溜的躲去了自己的身后。而她这一抬头,就很不好意思的对上了那男子视线,干脆遥遥对人家客气的颔首。
她是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胆小的费应慈,这时候反应倒是比谁都快,还藏在她身后,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这时,男子身后有人下楼梯,随意往角落这边一瞟,当即顿下脚步。
昭昭呼吸一滞,嘴边客气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对上了韶慕清淡的目光。他站在楼梯上,正好能看见整个一层,哪怕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这下,换做昭昭低下头,想把费应慈揪出来,而她躲去对方的身后。
她下意识喉间吞咽了下,遂低下头去,捏着自己的手。仍能感受到楼梯上,那道清淡目光。
很快,一位老者代表百姓走上前,客气请韶慕走上一层的那个台子,并拿出一份百姓联名书,对这位抿州通判表示感谢。
一同站去台子上的,还有吴家家主吴高义,同样是对这次风寒症出力不少。
老者每说出一句感谢的话,下头的百姓就跟着附和,纷纷拱手作礼,赞扬。
对此,韶慕只说是身为官员该做的。他身着绯红官服,神采奕奕,一派清明气质。
在场有专门而来的读书人,本就因为韶慕翰林出身而敬慕,如今见到本人谦逊,更是心生尊敬。有人就私下说,想为这位通判大人注撰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