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话很少,但是做事情上一丝不苟,处处妥帖。
也正在这时,街上咣咣敲起了铜锣,有人沿街喊着州衙吕知州的话,便是和冯越刚才说的一样,晌午之后,每家可让一人前去主街的店铺采买,还是平日的价钱,不会溢价……
“行,你等等我。”昭昭把竹篮往冯越手里一塞,自己麻溜的跑回房间去拿银子。
说起来,这段日子事情太多,她从费家得的赏钱,还没给其他人买礼物。
准备好,昭昭就跟着冯越一起往主街走。离着不远,两人脚步慢悠悠的,正好晒一日中最好的日头。
这段时日,每个人很忙碌,神经紧绷着,这样松缓下来真是觉得很深舒适,似乎都不曾觉得冷。
“官军没有来罢?”昭昭问,要是官军来了,韶慕难免就会担上些责任,
冯越摆手:“没有,不过年前是不会开城门了。”
拐过一处街角,已经能够看到前面的铺子,铺门大敞,两名衙差守在那儿。
“很快就会恢复成以前那样。”昭昭弯着嘴角,明亮的日光让她眯了眼睛。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熬得住,”冯越适时地就会噎人一句,鼻尖送出一声轻哼,“你整日惦记和他做买卖的那位,就偷摸着走了。”
做买卖的那位?
昭昭心中稍一思索,转头问:“陆家三公子?”
“对,陆宅已经下了锁,定然是走了。也不知是通了哪条门路?”冯越嘟哝着,还不忘损上一句,“怕是明天要在野地里过年咯,那个小身板也不知道抗不扛得住。”
陆季同离开,昭昭倒是不意外,那日跟他去取银子,他自己也说过要走。
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虽说现在城里安定了,可是风寒症并没有完全消除,生病的人还在煎熬,依旧会继续传染,只不过有了克制的药,便不让人觉得没有希望。
前面的铺子是家酒馆,走到门外就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酒香。
冯越立马走不动步子了,便就停下来和两个衙差说话。
见此,昭昭自己往前走,左右不远就是另一间铺子,她可以先去看看。
身后传来三个大男人的说笑声,谈论着年节哪天聚一起喝酒。
她这厢突然脚步一顿,一声叮铃的清脆声音钻进耳中,余音久久萦绕,仿佛一直回荡在脑中。
头没来由的晕沉,而一旁的巷子里似乎也有什么。她下意识往里面看,刚好看见一个人影闪过,单薄而迅速。
昭昭走去了巷子口,看着这条幽深而阴暗的道儿,似乎是有人的脚步声,很轻。然后银铃声混在其中,大概是随着那人的步伐,竟有些说不明的好听,甚至是一种心里感觉的愉悦。
她的脚抬了下,脚尖往巷子这边调转……
“昭昭。”
蓦的,耳边一声轻唤,下一瞬一只手攥上了她的手腕。
昭昭当即回身,大口吸了一气,转身看见已经来到身边的韶慕。
他正看着她,绯红色官服衬得他英伟俊美。
“我叫了你几声都不应,在看什么?”他问。
第47章
昭昭嘴角微微张着, 眼中还有未散干净的迷惑。
“大人。”她唤了声,好像觉得自己慢慢清明过来。
方才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整个神识都变得麻木, 好似被抽走了魂魄。
韶慕向来谨慎,察觉到昭昭脸色不对:“怎么了?”
“巷子里有人。”昭昭重新往巷子里看,下一瞬惊得瞪大眼睛。
她之前看到的是一条阴暗的长巷,看不见尽头的高墙,可现在看见的只是一条平常巷子,两边有着住家的院门。
并不阴暗,甚至是明亮的。
韶慕擦着她的身边走过, 自己进了巷子里,往前走了一段,而后转身:“没有人。”
昭昭站在巷口,现在看到的真真切切, 那刚才的是什么?
“可能我看错了。”她道, 然后在巷子口转身。
韶慕走出来,跟上她:“听见有人叫你?”
他看着少女微垂的面颊,眉头不禁皱了下。他了解她, 她性子活泼, 但绝不会一惊一乍。
“没有,”昭昭摇头, 微微一笑, “就是听见有脚步声,可能是谁家里弄出的声音比较像罢。”
韶慕袖下的手紧了紧,面上不变:“现在还是不安定, 不一定是你听错了。”
“明白,”昭昭点下头, 双眼一弯,“我不会随便乱跑的。”
说着,她跑进了前面的铺子。
韶慕停下脚步,站在街上,看着少女俏丽的身影跑开,转而回头去看那条巷子,自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伸进袖中,而后掏出一枚一指多长的竹筒,不起眼的竹筒就像个炮竹,躺在掌心上。仔细听,筒里竟有些很轻微的动静。
日头正在头顶,是一天里最暖的时候。
韶慕蹲去地上,手里一拔筒塞,随之将竹筒一倒,里面咕噜噜掉出一团黑色之物。
那东西一落地便伸展开,竟是条多脚的虫子,在地上飞快的爬着。大概是天上的日光太盛,它无处可躲,就近的选择往韶慕身下的阴影里躲,选着他的靴底,想要钻进去。
韶慕眸中发冷,落在膝上的手指根根收紧。
他就知道昭昭不会说谎也不会看错,她那日的确打死了一条虫子。与其说是虫子,不如说是毒物。
而那虫子还在不遗余力的往他鞋底下钻,每一条脚都在动着,看得让人汗毛直立。
韶慕站起,轻巧往后一退,方才蹲下的地方落下大片的阳光。而那毒物瞬间开始萎缩,在地上扭曲着,最后化作一缕烟尘。
“真的找到这儿来了。”他低低道了声,眸中越发深沉。
来寻找他们的王女?
韶慕当然不信会这么简单,要找的话,早些年为何不找,偏偏现在?
“大人,”昭昭抱着一个布包跑出铺子,朝着街上的青年官员唤了声,“你快来看。”
听见呼唤,韶慕抬脸去看。面容上的阴霾已经完全敛去,只剩一片温和。
“买了什么?”他朝她走去,手里的竹筒随后扔去了墙边的旧物竹筐中。
“鞋,”昭昭轻快着脚步跑到他面前,布包往上一托,“你们没有备新年的鞋子,我正好去鞋铺里给你们选了。”
她手指挑开包袱的一角,指着露出来的鞋头,说这双是给他的。
韶慕笑,眼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喜爱:“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昭昭一愣,脸上已经泛出薄粉:“我拿尺量过,当然知道。”
“给我看看,”韶慕接过布包,抽出来一只鞋子,拿在手里看,“你很会选,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