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立马忧心了起来。
桃夭的话语骤然打断了柳莺莺凝重的神色。
只见柳莺莺抬起指尖捋了捋眉心,良久良久,略有些疲惫道:“无妨。”
顿了顿,又缓缓叹了一口气道:“难得出门一趟,咱们这几日好好放松几日罢,便是有什么,咱们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柳莺莺面上虽如是这般说着,实则脑海中在飞快盘算着,是否该趁夜去夜会郑雪蕴一遭,又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事发之前寻个帮手,干净利索地彻底铲除这些祸端,例如要挟……沈琅相助于她?
不过转念一想,若叫那姓沈的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怕休想在沈家继续待下去了罢。
一个把柄,从一个人手上换到另一个人手上,又有何区别呢?
猛然间柳莺莺忽又想起上回在老夫人宴上郑雪蕴的隐晦试探,以及今日会面时对方这般故弄玄虚种种,似并没有要当场揭发她的意思,这样想着,细长如玉的手指朝着桌面敲击了两下。
所以郑雪蕴这般故弄玄虚的背后,是有事“相求”咯?
“怎么了?”
思索间,见桃夭还欲言又止,似还有话要说,柳莺莺便松了松心神道:“有什么直说便是,咱们二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桃夭踟蹰片刻,便骤然说道:“今日老夫人手中拿着的该是大公子和表姑娘的生辰八字及龙凤帖——”
说话间,只见桃夭缓缓看了柳莺莺一眼,方继续道:“奴婢老家也有这个习俗,在订婚前将二人的庚帖送到庙中德高望重之人手中过贴,方能保姻缘长久稳妥。”
桃夭说到这里,语气骤然一顿,良久良久,只小心看向柳莺莺道:“若……若表姑娘与大公子婚事落定,那……那姑娘该怎么办?”
桃夭难得一脸忧心。
毕竟,姑娘与大公子二人之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了。
若大公子拒不认账,过后另娶的话,她家姑娘又该何去何从,难不成……难不成白白交代了这副清白身么?
柳莺莺冷不丁听到这袭话后顿时微微一怔,她还以为桃夭担忧的是方才那云霓裳之事,却不料竟是——
想起今日山泉下那只转送出去的兔子,又想起今日寺庙中沈老夫人手中的那一对龙凤贴,便见柳莺莺抿着嘴一字一句道:“放心,我自有决断。”
翌日,天刚亮,隔壁苏子磬的屋子便传来细微响动,没多久,苏子磬和姚玉兰便相继派了人过来邀柳莺莺一道去用早膳。
原来,寒山寺每日早起定点开设斋饭,无论庙里的僧人还是庙中借宿的宾客皆在寺庙里统一的饭堂用膳。
这是寒山寺最大的传统之一。
柳莺莺有晚睡的习惯,故而早起耽搁了片刻,早起时她特意打起了一番精气神,做好今日有场大仗要打的心里准备,抱着这样的心态奔赴饭堂时,却不想并没有看到郑雪蕴本人,非但没有看到郑雪蕴,就连沈家一行所有人的身影都不曾见着。
一入饭堂便见许多小弥僧匆匆抱着碗筷往外涌,而整个饭堂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了。
柳莺莺随手抓了一名小弥僧询问,便见小弥僧双手合十道:“回施主,今日是庙里十日一次的惩戒会,戒律堂正在惩戒破戒的弟子,沈家那些施主们听说玄觉师叔入了惩戒堂,今日恐将会一并受罚,便全部跑过去了。”
小弥僧人一板一眼的说着。
玄觉师叔?
柳莺莺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见沈家人全都去了,犹豫片刻亦缓缓跟了上去。
去时,竟见戒律堂外围满了人,沈月澶,宓雅儿等一众女眷竟全部都在,就连郑家一众女眷竟也全在,郑雪蕴的身子在人群中意识格外显眼,柳莺莺特意在她周遭搜寻了一番,并不见云霓裳的身影。
柳莺莺心头略微一松,这才定睛看去,只见戒律堂内摆放了一尊佛像,屋子正中央则摆放了一张戒凳,凳子两侧是两排整整齐齐的棍杖,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个审问惩戒犯人的小衙门似的。
柳莺莺过去时,一个光着上身,挨了闷棍的年轻和尚已然昏厥了过去,被两个和尚合力抬了出来。
他背部狰狞一片,已然见了血。
见此状,沈家众人阵阵抽气。
柳莺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戒律堂正中央一个年轻和尚大声严肃宣读道:“玄觉,入内,受罚三十棍!”
那年轻和尚的话音刚落,便见一抹玄色身影在戒律堂门前一晃,而后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步入堂内。
看到那抹身影,沈家人群瞬间沸腾,柳莺莺也双目微睁。
玄觉师叔,竟是……竟是沈琅?
他原来真的是个……和尚?
第121章
柳莺莺许久都没从眼前这一幕中缓过神来。
她从前只隐隐听说过, 沈家大公子幼时被送入庙里住了几年,却并不知何故,沈家上下所有人对这位沈家大公子素来有些讳莫如深。
而今却觉得, 怕不仅仅只是住了几年吧。
也就是说, 她竟跟个……和尚那啥过?
这个念头一起,瞬间, 柳莺莺脸一胀, 心中羞耻更甚,一度咬紧了牙关。
而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围观在戒律堂外的一众人群也跟着瞬间凌乱了起来, 沈大公子沈琅竟在这寺庙里惨遭杖打责罚?
这件事对大家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那可是大公子呃, 沈大公子沈琅在沈家老宅子里头可是天人般的存在,别说动手惩罚, 便是言语上的顶撞也是绝对没有过的, 这么说吧,满府上下除了一个清河郡主以外, 无人敢亵渎他分毫, 就连老夫人,大老爷在沈大公子跟前都是“伏低作小”“客气万分”,哪有人敢对他出手打罚?
故而眼前这一幕,直叫众人瞠目结舌了起来。
柳莺莺也有些意外,不知这姓沈的究竟犯了何事, 毕竟, 那张冰山脸长得不像一张犯事的脸, 便是当真犯了事,哪个敢管得到他头上去?
没想到刚来寒山寺第二日, 便瞧上了这样一桩好戏。
抱着看戏的想法走近后,才见戒律堂外还跪着三四名等待受罚的和尚,而戒律堂内,沈琅笔直走到佛像前,片刻后,只见他若无其事的在人前宽衣解带了起来,只慢条斯理的抬手将身上那身玄色衣袍缓缓脱了下来。
看到对方宽衣解带,门外不少姑娘们的脸瞬间胀热了起来,纷纷垂目避及,然而片刻后,却又忍不住红着脸偷偷抬眼看了去。
只见那道伟岸威严之人将褪下的衣袍叠好摆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随即又略微抬了抬下巴,手指抬到领口时,在触及到领口那颗领扣的那一瞬间,只见那张清冷威严的侧脸微微一侧,似余光往外看了一眼,而后直接停了下来,直接着一身绫白里衣缓缓跪在了佛像前的蒲团上,冲着身前那个年轻的和尚淡淡吩咐道:“开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