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劫？！”龙烟一把按住了叶未双的肩，双眼瞪得铜铃大。凤燚也皱起了眉。“你难道……先前一道劫数都没有度过？！”听到龙烟这么问，叶未双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龙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问道：“儿子，从你破壳开始……究竟过了几个年头？”
对这个连自己儿子几岁都不知道的龙烟，叶未双看了他一眼说：“十九年。”
龙类诞生之初不过一枚巨卵。这枚巨卵何时破壳谁也无法估计。在龙烟眼里，叶未双能长到这么大绝对是天姿过人，从龙族长老口中得知，叶未双已经成年，但他没想到叶未双离破壳竟然只有十九年。几十年前他有了这个孩子，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就送到了下界。“原来……”龙烟喃喃自语。
叶未双茫然地看了龙烟一眼。
龙鲛大战持续的时间不算长。虽然声势浩大，但由于鲛人战斗实力不强，而龙族在盛怒之后报复了一众天仙便不愿意再作过多牵扯，也迅速退出了战争。龙烟连自己爱人的尸体都没有碰到，便被封镇了起来押回龙谷审判。在被封入九寒冰川之前，他收到过莫离的一条讯息：尔妻与子由我安置妥当，勿念。当时莫离还不知道龙烟被判了何种刑法。他没想到龙烟将一步也不能离开九寒冰川。
龙烟当初是看着莫离抱起那地上的鲛人离开的。漫山遍野的死尸和大火。他没能在爱人死前拥抱她。
龙烟知道莫离对煌的感情，他也知道莫离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当莫离将煌带走的时候，他除了撕裂般的心痛和绝望，还有稍许对莫离长年积累下的负罪感减弱的感觉。他在痛苦中有些欣慰又有些嫉妒。他为他的妻感到欣慰。哪怕死亡，煌也在爱她的人怀里。他无法想像莫离当时的心情，因为他不敢承受煌已经死去的事实。在被封镇的几十年里，他渐渐开始承受这段痛苦，也渐渐觉得，当初莫离带走了煌的尸体，也许是莫离一辈子最大的痛苦，却也在那片刻，成全了他一辈子也无法表露的感情。
“儿子，莫离一直带你么？”
叶未双察觉到龙烟的语气有些黯淡，不觉有些奇怪，他道：“在我十岁以前他一直在我身边。”
难怪儿子会对莫离这么上心。龙烟心下了然。在叶未双还未破壳的那几十年，恐怕莫离一直带着他东躲西藏。觊觎一个龙蛋的人远远比觊觎一条龙的人多。更何况当年那场大战之所以如此轰轰烈烈、死伤无数，正是因为天人宫开始对龙族打起了主意。哪怕是龙族，在孵化小辈之时也是妥善放在龙谷最严实而环境温和的地方。莫离为了叶未双的安全，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叶未双可以说是被莫离孵化出来的。他不依赖莫离，才是件怪事。
凤燚对叶未双上界以来的事一无所知，因此他此刻也没有说话，就等着叶未双开口。但龙烟没有抛弃先前的问题：“你这十九年，难道一次天劫都没有度过？”
叶未双摇了摇头。以如今他的境界，已经了解到许多事。“我十七岁以前都不曾修炼过，莫离想让我做一个普通人，但是我还是想要成为天人。”
龙烟和凤燚都有些目瞪口呆。叶未双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可怕。他根本不是修炼了整十九年，而是只有两年！前十七都不曾修炼，会有天劫才是怪事！叶未双的全劫这般说来还的确有一丝人为的味道。龙烟想到了更多。叶未双仅凭天劫就获得了龙族长老们的认可，虽说这里面有龙族子嗣稀少的问题存在，但如果那天劫不强，叶未双恐怕也无法成功晋入嘲风位。龙烟顿时有些心疼了。他也没有见过全劫，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劫数降临在自己儿子头上让他忍不住骂了声娘。如果叶未双没能熬过来，他岂不就是连儿子也没有了！？
“……全劫和涅磐劫之后我就找到我爸了。”叶未双看了看凤燚道。凤燚明白了叶未双这段失踪的时间的经历，龙烟却还不明白叶未双先前的经历。于是道：“儿子，把你从小怎么过的都给爸爸说一遍吧。”
叶未双有些头疼。但见凤燚没有丝毫反对，他就知道这两人又站在同一阵营了。叶未双只好道：“许前辈和莫离一起把我的记忆修正了。他把我和一户人家身为十三月的孩子调换，把我封印起来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但在我十岁那年莫离离开去龙谷找你……”叶未双看了看龙烟，“这是大哥告诉我的。大哥说莫离被上界判了十年灵力封禁，强行按下三界五行天仙的头衔，等到他恢复了灵力之后，就去找你了。但是没有成功……”莫离没有找到龙烟。叶未双和龙烟都不知道，在叶未双还未破壳的时候，他东躲西藏，有多么狼狈，叶未双出生以后，莫离盼望他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生老病死，和上界毫无瓜葛。他则在叶未双出生之后回到上界去找龙烟。但天人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发现莫离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对他下判了惩处。一拳难敌四掌，他被封印了灵力，这才无奈下界来继续看守叶未双。哪怕是算到现在，他都是占据叶未双生命最多的人。恢复灵力之后，他无法再等待下去，立刻上界。只是没有料到——“那之后我养父母意外车祸去世了，我就一个人生活了……”叶未双把这段话说得非常贫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活得这么贫乏。“莫离因为追杀仙鬼后裔的任务下界，我意外碰到了他……”
凤燚当然知道莫离是谁。他是当年挑起龙鲛大战的主要人之一，还曾经是那个震惊上界的仙鬼裔的搭档。但是凤燚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和这个人关系如此密切。他瞬间就想起了叶未双当初在云霞峰面壁崖里成年的那一次，回到峰上来时他昏迷中吐出的那两个字。凤燚仔细一想，不正是“莫离”？！他看着叶未双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叶未双到现在还没有提到他有任何交好的女友伙伴……凤燚想起了叶未双那红到滴血的玉符。
从叶未双开始说地仙大赛起，龙烟的神情就有些古怪。待叶未双交代完了，他同凤燚冷不丁对视了一眼。凤燚的眼神看来似乎在告诉他什么，但龙烟觉得他要告诉自己的和自己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天人宫那群家伙搜集天赋异禀的地仙……恐怕不仅是在下界吧？”龙烟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自言自语，但他却是在问凤燚。凤燚瞥了他一眼。凤燚这个对外物毫无兴趣的天仙并不理会天人宫究竟在做什么，只要与他无干，不伤了他的利益，便是鬼界占据了天人宫他也不会有半分动静。但现在，他最喜欢的小弟子被卷入了这件事，他也只能是踏进来了。对龙烟的问题，凤燚也没有什么见解，但他问了一句：“十九，你的搭档是莫离？”
叶未双一噎。他特意没有说地仙大赛的赛制，却被凤燚正中要害。龙烟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顿时看向了叶未双。叶未双含糊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