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双莫名地感到心里一跳。
“进来吧。”郁剑侧身让开，让周小维和她的乌鸦一道进门。乌鸦自进门之后就一直盯着叶未双看，似乎感到迷惑一般觉得不可思议的眼神让叶未双有些不敢对视。
电视机的画面上依旧放着那个人鱼的影像，房间里一时没有交谈声。
叶未双指着电视说：“这是上界的东西？”
郁剑和周小维看着屏幕上面的东西都有些茫然。对于他们地仙来说，画面上的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虽说知道这世上有鬼怪，但是要让他们相信这世上的确有传说中的人鱼什么的，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郁剑、周小维，都不是会看电视的人。如果这里站着的是何慕，也许他会知道更多。
叶未双沉思起来。上界不会毫无理由地在这里放额外的东西。对于仙人来说，很显然修炼要比娱乐更重要。在房间里放上一只“电视机”，对上界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叶未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上界的此次比赛本就是为了选拔，电视机的存在好比是一个让下界的人间接接触上界的桥梁。下界的地仙会意识到上界有比下界更好的硬件条件，那里更接近同类的特质会产生无比大的吸引力。那么，下界的能量——地仙，就有了要不断飞升上界的渴望。这是一种能量的潜意识召进。
“人鱼？”周小维忍不住江眼神移了过去，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了惊叹的神情，就连郁剑也盯住了屏幕。叶未双小心地瞟了一眼乌鸦，果然发现它将目光转开了，似乎依旧在寻找什么东西。叶未双尽力屏住自己的气息，不让那只敏锐的乌鸦察觉到什么。
两人仔细地盯了屏幕好一会儿，这才回过了头，郁剑给周小维倒了一杯茶，周小维带着不怎么情愿的乌鸦坐下了。有女孩子在场，叶未双也没好意思趴到床上去，只好走下来，在一旁站着，和周小维一起捧着茶。周小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叶未双缓缓地点了点头。周小维似乎只有在面对无极营里少数几人的时候才会张口说话，平时都是以乌鸦代劳。叶未双知道无极营的人的关心，但是他无力去回应什么。
“明天上午是你和唐银的比赛。周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周小维伸出手来，白皙的手掌上躺着一枚归一果。这是周兮打私心给他开的小特权。目前那些地仙受伤后服用的还都是八方果。
叶未双默然地上前接下了。
一时三人又都没有了话说，只听到电视里传出的声音：“……长老研究院目前正在着手准备麒麟甲的研究事宜，麒麟甲乃S级罕见之物，预计完成这项计划将有五年……”
叶未双张开了口，喝了一口茶水，盯着手里的归一果看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不会逞强的。”
周小维似乎得到了什么牢靠的保证，略微地松了一口气。“不要拼命。”她再度重申道。接着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郁剑为她打开了门。她站在门边带着疑惑问：“你睡在这里？”
叶未双点了点头。
周小维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地看了叶未双一眼。叶未双似乎觉得她的目光能穿透那一层笼罩着她大半面部的黑纱。她低声说：“我觉得你应该待在莫离那里。”
仿佛是一道重锤落下。周小维离开的时候叶未双只是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郁剑抬手将电视机关了，低声说：“我不喜欢上界。”
第四十章 1/3
“其实我恨我妈。”郁剑对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说。
“唔。”
“她把我丢在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将我当过活人看。”郁剑的声音很平淡，就像他一贯的语调。叶未双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们之间隔着的床被半点温度也没有。
“那个地方三年能出来的人不到两个。她把我随手丢在那里。”郁剑平静地说道，“我也恨我爸。他看着我妈这么做的。他一步都没拦。”
叶未双微微动了动，转过头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培养杀人机器的地方。”郁剑毫无温度地说道，“异能者精英培养组织。这是他们起的冠冕堂皇的外名。”
叶未双再度转回了头来：“你几岁进去的？”
“五岁。”郁剑平板地回答。
“几岁出来？”
“十五岁。”
“十年。”
“嗯。十年。”
两人沉默了。郁剑开始恍恍惚惚地看到有几分熟悉的景象。叶未双冲澡冲得太急，他留在浴室里的血衣还没来得及烧掉，他发丝里还残留着让作为刺客的郁剑十分敏感的血的味道。这种腥咸的味道让他的细胞处于一种微弱的兴奋态。
郁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自己的过往。但是一旦遇到叶未双，一切就变得那么自然而然了。他开口的时候，似乎满脑子都是那童谣式的歌声。
“训练是怎么样的？”叶未双再度开口。
“一万人里选十。”郁剑说道，“从三岁到八岁不等，作为第一批种子进入基地。有家人的，家人可以拿到一大笔补偿金。”
“这是原因？”
“……我想是。”郁剑微微地吸了一口出声的气，“种子从小被训练杀人的技巧，挖掘潜能。每隔五年有一个测试。前十可以有出去看望亲人的机会……名次越高，能出去的时间就越多。”郁剑缓缓将气吐了出来，“每一次……每一次我都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取第一。但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里面比我大、能力强的异能者太多了。我背后有一道疤，就是六岁的时候留下的。”
“你很想回去？”叶未双将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垫起一个舒服的高度。
“……我不知道。”郁剑说，“我以为我很想见到他们。但是第一个五年出来的时候，我却没有想要见到他们的欲望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
“……你的异常。”
“出生。”郁剑说道，“从出生起我就能屏住呼吸五分钟。医生以为我死了的时候，我开口叫他们‘爸妈’……”
“五分钟？”叶未双看到郁剑点了点头，“两岁的时候，我能停止呼吸一个小时了。他们害怕了。”
“害怕你可以屏气？”
“他们以为我不正常。因为我可以看见鬼东西。而且睡觉的时候和死人无异。”郁剑单薄地说道，“我爸半夜偷偷将我抱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不到我的生命体征。”
叶未双没有出声。
“……其实那只是医疗设备太简陋了。医生做得很草率。如果他们能检查得再细致一点，就能发现我的心脏是在跳动的。只是一分钟一次。”
“所以他们把你送进了那个异能者培养组织？”
郁剑没有点头，算是默认。“我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看到他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