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个眼睛里充满了戾气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相反的,倒是目光柔和安宁,一只手支着下巴朝秋景浓微笑了一下。
秋景浓有点不敢相信,定睛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疑惑,扭头去看崔氏,后者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她们不会吵个翻天。
秋景浓带着这样的希望,目光左移,却见秋景华眼中一如既往的怨恨。
甚至较从前更加严重,当年那个名动长宁的倾城美人,如今已经红颜尽失。
佛家说,相由心生,大约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心中耿耿于怀的怨念将她侵蚀,才导致如此面貌吧。
秋景浓目光中带了几分同情,她原本就没打算和秋景华做敌人,此时不免心生悲戚。
秋景华比她还略大些,过了年也是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可惜逢着了祸事,生生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此时容颜已逝,年纪又大了,再加上早就没了大司马府五小姐的光环,若想觅得良人,恐怕也是不易了。
只是那人眼中却依旧是满满的怨毒,四目相对,果然还瘦不肯放过一个挤兑秋景浓的机会,开口道,“浓妹妹倒是过得滋润呵,若不是当年你顶替了我嫁过去……”
眼看着秋景华越说越下道,还没等其他人开口,郑氏突然出言打断了秋景华的话,厉声制止道,“华儿!”
秋景华话说到一半,不甘心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去。
郑氏随即温声道,“华儿不懂事,还要请夫人见谅。”
夫人……
当初何曾想过,有一日身为庶民的郑婉仪,竟然要对当年“倒贴的杂种”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夫人”。
秋景浓赶忙摆摆手,道,“郑夫人可别折煞了阿浓,还是唤阿浓罢。”
郑氏也是一愣,约是没想到秋景浓不计前嫌,也就点头应下了。
她还以为秋景浓必定要借着身份地位好好打压她们母女一番。毕竟当年秋景浓冲喜出嫁时,她们非但没有丝毫同情,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没想到秋景浓压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想起流放期间,崔氏不计前嫌的照顾,郑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郁塞。
果然是什么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么……她当年……太狭隘,才教出这样一个不能叫人宽心的女儿……
想到自己早亡的大女儿,郑氏心里又是一阵萧瑟。
她的裳儿就死在她归京之前,就差五天,竟然……便没有机会再见了。
天人永隔啊……这个她从前不喜欢,如今才觉出万般好的大女儿,却不能再见了……
秋景浓她大哥秋意云并没有随行归来,听说是因为治军有方,直接去了北疆,重新参军,重新来过。
秋景浓佩服秋意云的魄力,输得起,也有精力再重新开始,凭借他的才华与胆识,东山再起,当是指日可待。
几人在厅里寒暄了一阵,因为舟车劳顿,也就被安排在了客苑,各自休息去了。
秋景浓自然是和崔氏有着说不完的话,腻味着跟去了崔氏的房间,一坐便是一天,直到华灯初上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宁锦阁。
看着崔氏和秋意南的样子,秋景浓也微微放下心来。
这大半年的天涯羁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辛。
多亏了外公的拂照。
关上房门,秋景浓望着天边那一弯新月出了一口气,迈步就要往宁锦阁走,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月亮门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素淡的人影。
秋景浓眯眼仔细看了看,正是郑夫人。
朝那人施了个礼准备离开,没想到却被那人急声叫住了。
秋景浓停住脚步,侧身去看郑氏。
她是故意等在此处的。
“郑夫人可是有事?”秋景浓道。
郑氏点点头,道,“只是想起往日种种觉得颇为对你不住,和你陪个罪罢。从前我只当你们母女三人是破坏了我与如信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
没想到确却是她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秋长天从来不是痴情专一的男人,早在她入府之前,府里便有一个夜奔而来的柳眉啊。
那时候她被仇恨和怨怼蒙蔽了双眼,将一干怒火全都撒在了她们身上,却没想过,她进门时,那个原本希冀着能和秋长天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柳眉,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悲凉。
郑夫人长叹一声,秋长天身死,流放之后,崔氏完全可以对她袖手旁观,可她却没有。
这一路若是没意思崔氏伸出援手拂照,恐怕她与秋景华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等到大赦天下。
一句抱歉,怎能表达此刻她心中复杂的情绪。
秋景浓听着她慢慢地说着,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热,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晃,脚下一软,便栽倒在了地上。
☆、第103章 出现转机
郑氏见秋景浓不声不响地就栽倒在了地上,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扶起她,一面查看秋景浓的状态,一面大声地呼喊起来。
伸手触及秋景浓光洁的额头,郑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手。
这人,全身烫的有些不正常。
少顷,便有一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郑氏抬头吓了一跳,就见那人面无表情地伸手将秋景浓抱了过去,目光相对,凛冽的目光令人心中生寒。
郑氏不认识这人,被那黑衣男子高寒的目光吓得一僵,秋景浓便被他抱了过去,这怀中一空,郑氏才回过神来,死死拽住秋景浓的一片裙角,声音凄厉,“你是谁?!要带她去哪里?”
那人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道,“夫人若是有碍,你脱不了干系。”
夫人……郑氏听到此言,才松下一口起来,放开手,任由那人将秋景浓带离。
凌飒这才飞身朝宁锦阁去了。
层层纱幔掩映的大床上,女子面色潮红,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咬紧牙关。
床边,叶瑾默默地握着秋景浓纤细灼热的手掌,眉头也紧紧地蹙作一团。
府上的府医什么都看不出来,可这人明明就是高烧不退,意识也不甚清楚。
叶瑾看着秋景浓痛苦的模样,心中的痛甚至比秋景浓更甚,早些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两天半……
青流坐立不安地在一旁搓着手,犹豫了一会儿,提议道,“不如……去请书神医来?”
“已经去寻了。”叶瑾回答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不醒的秋景浓。
潋滟山到长宁京虽然不是太远,可现在秋景浓这个样子,哪怕是一份一秒,叶瑾都心如刀割。
“你今日和阿浓去京郊别院,可知道她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青流摇摇头,“小姐没碰什么奇怪事物,连水都没喝过。”
青流忧心忡忡地回答道,脑袋里蹦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来,踌躇道,“方才……小姐是和郑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