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跌跌撞撞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他的心里,搅皱了一池春水,却总是以为他对她别有所图。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她而已。
还好,现在她就在他的怀里。
“子瑜,明天我们去见见无忘吧。”秋景浓靠在叶瑾怀里,低声说道。
叶瑾“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想要破坏这一刻的静谧与温存。
“若他真的是我二哥,”秋景浓想了想,道,“我想带他回长宁。”
即便荣极一时的大司马府早已灰飞烟灭,即便,她们早就没家了……
“阿浓,你想没想过,或许留在潋滟山,对他来说会更好。”叶瑾轻轻地说道,声音在秋景浓头顶盘旋如乐音。
或许是吧……
如果一个人选择忘记,又何必再叫他想起呢……
可是,秋景浓终于摇了摇头,道,“可是二哥应该记得,他是秋家的人。”
叶瑾不再应答,只是静静地搂着秋景浓,看夕阳渐渐下沉,终于隐没在了遥远的地平线。
暮色里,响起低低的叹息。
“子瑜,我们回家吧。”
☆、第83章 尽忘前尘
第二日用过了早饭,叶瑾便提出去拜访落星阁。
书逝原本就想寻自己的师哥叙旧,因着他们滞留在此才暂时作罢,没想到叶瑾竟然主动提出去落星阁,因此相当高兴,当即痛快地应下了。
席间几个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顾卿言留在潋滟山千金阁,待病情好转再回长宁,而叶瑾和秋景浓见过了无忘,便下山启程回长宁。
叶瑾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顾卿言的病多半是心病使然,虽然早就知道了秋景裳封了皇后,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若是此番与他们一同回京,见到长宁现如今的情形,八成还是承受不能的。
不过他却没想到,慕子寒会立秋景裳为后。
他因着柳遥的缘故,恨极了秋家,更恨极了秋景裳,却只是冷落她,即便早就纳了家境殷实的谢颖之,当初正妃之位也不曾犹豫地给了秋景裳。
叶瑾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秋景裳安稳,对秋景浓也算是一种宽慰,叶瑾不甚在意。
顾卿言因为身体太虚弱,不宜上上下下地走山路,便留在千金阁里没有去。这样一来,去落星阁的便只有叶瑾,秋景浓和青流青沙了。
书逝对于无忘便是当初无故失踪,害叶瑾援军东陲重伤失明的秋意风,倒是颇为笃信。
按他的话来说,无忘那般狂妄自大,理应出自昔日横行霸道的大司马府。
秋景浓虽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不过那人实在太像秋意风了,终究还是要寻来看看。
虽则从前在大司马府秋意风一向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他还流着秋家的血脉,而秋家,在秋长天畏罪自杀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成为了一盘散沙。
秋景浓怎么能够天真的以为,被流放蜀地的郑氏还会和自己娘亲和睦相处呢?
千金阁到落星阁看着不远,走着却要不少时间,秋景浓正向前走,袖子突然被拉了一下。
回头,是青流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秋景浓放慢脚步,侧耳过去,以为青流要说些什么秘密。
青流却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若那真是二公子……”
秋景浓不明所以地挑挑眉,“怎么?”
“他会不会以为小姐当时袖手旁观,放任大司马府的倒台而记恨小姐?”青流一咬牙,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记恨她?
这种随便找来一个靶子寄托愤恨的做法,倒像是秋意风能做出来的事。
“他记恨我和娘亲的事,还少么?”秋景浓笑笑,没当做一回事。纵然秋意风恼她,她也不能将他扔在这里。
人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她们秋家的人,一向活得清醒。
青流咬咬嘴唇,瞟了身后冷着脸跟在后边的青沙一眼,犹豫片刻退回了青沙身边。
她的小姐总是愿意相信人心向善,可天底下哪有那般蹊跷的事,遇见的每个都是善辈。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了落星阁,大门口的两个白衣童子一见书逝,立刻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地施了个大礼,其中一个转过身,快步朝阁内走去。
从打进了潋滟山的地界,一路上遇见的人见了书逝,必然都是大礼,更别说千金阁里的唯首是瞻了。
秋景浓有点好奇,看书逝一副点儿啷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应该受到这么大礼遇。
眼看着落星阁里有人影闪出来,秋景浓微微蹙了蹙眉。
但愿这个阁主不要说出些什么她不想听的谶言来。
她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是按照那玄乎其玄的“天机”去过自己的人生?
或许是她的神色过于凝重,一只手适时地覆上她纤细的手指,传来一股温暖而安定的力量。
叶瑾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情绪的波动。
秋景浓侧头朝叶瑾点了点头,再转头,就对上一双清冽的眸子。
几人连忙施礼。
眸子的主人将将走到近前,凉凉的目光依次扫过几人,终于在书逝脸上停了下来。
下一秒,一声轻叹从口中逸出,仿佛来自隔世的虚空,“你回来了。”
书逝此时也敛了一脸放旷,肃容道,“师哥。”
一声“师哥”叫出来,秋景浓蓦地睁大了眼睛,这清冽眸子的主人,早已是满头银丝,一身雪白。
这人就是落星阁阁主,书逝的“师哥”,书邀。
既然同为书字辈,也不知道年纪怎么会差出这许多。
或许是秋景浓神色过于惊讶,下一秒冰凉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又看了看叶瑾,叹息道,“罢了,你终究还是不能断念。”
哈?
秋景浓扭头看了看叶瑾,不知道书邀这又是唱得哪出。
叶瑾倒是淡定,浅笑颌首,回答道,“阁主费心了,瑾终究是红尘中人,不能断念。”
书邀又是看了看秋景浓,摇摇头,道,“可惜了这难得天资……”
“师哥,你就别打叶大公子的主意了,人家早就成亲立业,如今已经袭爵雁国公,怎么可能稀罕你那点绝学。”书逝也就是收敛了那么一会儿,此刻又露出了狐狸尾巴,往一旁的顾卿言肩上一倚,笑嘻嘻地说道。
书邀惋惜地摇摇头,转身让开大门,道,“请进吧。”
叶瑾牵着秋景浓刚迈开步,便被那人拉了一下,紧接着小小的声音响起来,道,“这阁主怎么回事?”
是在担心他?
嘴角逸出一个清浅的笑,叶瑾微微低下头,轻声解释道,“早年有过一面之缘,阁主有意收我为徒,因为一些事作罢了。”
秋景浓听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弯起唇角笑道,“还好他作罢了。”
“不作罢又如何?”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秋景浓恍惚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叶瑾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