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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轻(97)+番外

苏尧脸色绯红地瞪了他一眼,夺过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又塞回叶霖手里,训斥道:“以后可莫要如此胡闹了,风言风语地传出去,还不知道那些个朝臣要怎么说呢。”

恐怕又是说些她狐媚惑主的话来吧。明明迷惑人心的人就坐在旁边不是么,这个黑锅她不背。

叶霖也不反驳,好脾气地点点头算是应了苏尧的话,苏尧虽是随性妄为,有些事上却是着实拘谨传统得很,他早知道,只是一时之间收不住自己心底的冲动罢了。不过往后日子还长着,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一时的得失。

那边苏尧也平静下来,倒是觉着有些奇怪,方才见刘内侍领着那么一队的宫人鱼贯而入,也不知道拿着那些东西要干什么。叶霖这是要搬家啊?

想着,也就问了出来,“刘内侍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那人随手捡起散落在席子上,方才从撞翻的紫檀木盒子里掉出来到底小玩意儿,有点懊恼道:“倒是我的失误,叫他这时候将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送过来,坏了你我的兴致。。”

苏尧:……她可不是那个意思,谁有兴致了。

不过……“干嘛要送到这里来?”他要搬家么,叶霖原本住着的寝殿到各处去倒是十分方便,他若是看上了凤梧殿,苏尧还要劝诫他一番呢。你看又要重新布置又要换牌子什么的,关键是堂堂大雁朝的皇帝陛下竟然要同皇后抢寝宫,这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吧,这人忒异想天开了。

那人却是随手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玉镯,漫不经心道:“以后我便歇在凤梧殿了,你将那边劈出一块腾给我做书房,折子若是少,我便带回凤梧殿批了。”

哈?叶霖轻飘飘抛出来的这一段话信息量意外地有些大,叫苏尧有些目瞪口呆。哦,这人还真要赖在她这儿时怎么着?好好的皇帝寝宫不去待,反而赖在凤梧殿里算是怎么个事啊,还要劈一个什么书房,自古后宫不干政事,她们苏家如今涉足朝堂便足以叫一些人犯合计了,若是将叶霖在凤梧殿设了小书房这个消息传出去,怕是坊间又要流传出皇后干政的传言来了。

她可不想成为世人眼中的第二个封后。

眼睛不经意间地扫到叶霖正在端详的那只镯子,苏尧这才看到席子上散落四处的东西,头皮有点发麻,还不知道要如何同叶霖解释那一盒子封策送给苏瑶的东西,只一面将那些东西重新拣回到盒子里,一面道:“陛下可不要开玩笑了,凤梧殿里设小书房这事儿可使不得。”

叶霖目光正扫到那镯子内里刻的一行小字,正是封策刻下的,落款处赫然坠着“阿策”的落款。剑眉顿时一蹙,却也没有问,还是回答苏尧先前的问题道:“只叫你给我腾一张案台便是了,无需讲什么排场,你我若是不说,怎么会传出去?”

苏尧心思全不在这事上,只是将方才叶霖那一蹙眉看在眼里,也没认真思量,只点了点头,便岔开了话题,“若是陛下不觉着委屈,阿尧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了。”

紫檀木盒子里的东西都收拣了起来,只差叶霖手里那只镯子,苏尧看他脸色平静地看着那镯子,心里忽然升起一阵钝物击打的迟迟痛感,叫她忍不住开口解释道:“那是苏瑶遗物,我寻了来瞧瞧,你不要想多。”

叶霖闻言垂睫浅笑。

多好,他一早就知道那是封策和苏瑶从前的东西,同眼前这个人没有分毫的干系,她也丝毫没有掩饰,坦坦荡荡地解释给他听。

如果前世他没有在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一下子变了脸色,如果苏尧那时候也没有丝毫掩饰,而是像今天这般坦然解释,如果他没有误会……

就不会有后来的近乎一个月之久的冷战,就不会叫苏尧对他的失望,就不会流着泪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叶霖想起记忆里那人泪流满面的小脸,和颤抖的声线。那时候他不知道苏瑶早就换了芯子,不知道他爱上的那个姑娘心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一个他。就是那个时候吧,他以为暂时不同苏瑶见面,才能好好冷静一下,想想如何面对存在于苏瑶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青梅竹马,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都用繁杂的政务将自己填满。

可那时候他不知道,后宫里的见风使舵那么厉害,都是在宫廷的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久了的人,即便没有其他妃子,风言风语间也开始传闻,说皇后娘娘惹恼了陛下,已经失宠,马上就要被废掉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就是那个时候起,苏尧心里种下了想要离开的种子。那时候她常挂在嘴边殿外一句话是“伴君如伴虎”,他只当她是在揶揄他,哪知道苏尧竟真的是那样想的。

他是有多无能,明明坐拥天下,明明整颗心都挂在那人身上,却被心头的宝贝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竟是时刻准备离开。

后来他终于在漫长的等待明白了许多事,却也明白了,有些事做出来便是覆水难收,种子一旦种下,便终会发出芽来。就像一个漂亮的瓷器,被打碎了以后,无论过后粘补的多完美,那些裂痕都是实实在在地存在,永远也无法抹去了。

是彼此的不信任,将他们慢慢推开。他不信苏瑶心中对封策再无一点他想,她也不信将借尸还魂的事情告诉给他,他能坦然接受。

若是那个时候便说开了,该多好啊……

☆、第76章 日记

这人的神情着实有些落寞了,苏尧见他不说话,脸上的浅笑孤寂清冷,只当他还是吃起无名飞醋来,用力一推他,嗔道:“又怎么了,你不是知道,我根本同那人不甚熟悉的么?”

那人摇摇头,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我自然知道。阿尧,我知道你同他丝毫干系都没有。”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苏尧蹙眉去按那人微微蹙起的眉心,道:“皱着眉不好看。”

叶霖也不回答,摇摇头岔开了话题,抬高声音吩咐着门外竖着耳朵等候的刘内侍将一应东西全都搬进来放下,便做到一边去批折子了。

苏尧自讨没趣,将那镯子放回到紫檀木盒子里,也不去吵叶霖,顺手将那一叠子订在一起的竹叶青纸笺拿出来,自顾自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琢磨去了。那是苏瑶的日记,她也想知道,这个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瑶的日记很随意,有的时候只是短短的一两句话便带过了,有的时候又长篇累牍写满了一整页的纸。苏尧翻着这纸笺,只能说不胜唏嘘。

平溪苏氏究竟是怎样的钟鸣鼎食、诗书传家的大族,她从前只是听说,也只是在叶霖登基肃清官场时才见识到平溪苏氏的影响力,而在苏瑶的字里行间,苏尧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平溪苏氏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它不再是苏尧印象里那个缥缈抽象的代名词,而是变得立体了起来,那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房舍学馆,那依山傍水的平溪书院,那每年春天里漫山遍野的烂漫桃花,仿佛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苏尧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