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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轻(30)+番外

她日日得见叶霖,知道他对春猎用了不少心血。长宁百官不知道叶霖的能力,这是他在向百官证明自己的第一步,没想到就这么被她搞砸了。

别说百官失望,就连缠绵病榻的皇帝,也一定会对叶霖失望吧。何况皇后已经先他一步回了宫,这耳边风定是不能少吹的。他劳神费力地遣散了众人以后,回去皇宫复命,一定少不了要挨骂。

封策不晓得徐慎言究竟如何碍着他事了,可这一石二鸟的计策,还真是叫人心塞。

苏尧翻身下床。这个时候,她果然还是回府去别给他添乱为妙。

只是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苏尧又总觉得就这么走了太不义气,明明是自己搞乱了一切,还要一声不吭地扔下叶霖么。

想着,苏尧开始四处搜罗起来。苏璎见她反复无常的,只当她癔症又犯了,耐着性子帮她找笔墨,翻出笔墨来却怎么也找不见纸在哪里。

苏尧纳了闷,不知道叶霖这人没有纸还带着笔墨干什么,四下环顾才发现,方才叶霖将那空白扇面的折扇遗落了下来。

苏尧颤颤巍巍地拿起折扇摊开在桌上。那天他说叫她拿去随便填也不知道还做不做数,她只是想给叶霖留下点什么……

苏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苏尧写字。

她第一次知道,人若是脑子烧坏了,连字迹都会变,原来苏瑶的字是沉稳不失风骨的隶书,可现在怎么……哆哆嗦嗦歪歪扭扭,看起来这么目不忍视呢。

不过,待苏尧放下笔,苏璎却不禁赞叹起来。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果然还是从前那个出口成章的姐姐。

苏尧也不怕她看出什么,反正这个雁朝是架空的,大家都没见过诗三百,容她借用几句,表个忠心,也不犯法。

虽说是情诗,不过光看字面意思也就是个约定么,叶霖又不是穿越来的人,一定只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一下,所以苏尧写起来也倒是坦坦荡荡。

她只是想给叶霖留下点只言片语,想让他在去面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责骂时,不会那么寒冷与孤独。

她孤身一人活于异世,比谁都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那是你独自踯躅于暗夜,身侧却空无一人的绝望。

她不想叶霖也这样。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不管叶霖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对苏尧的好,都是实实在在的落在苏尧身上的。苏尧都看得见的,也放在了心里。哪怕只是收效甚微,哪怕叶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忠心,苏尧只希望他忙完一切回到主帐的时候,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支持他,不会离开。

她想让他知道。

苏尧放下笔,看着还未干透的墨迹,犹豫着终于还是没能留下名字。第一次,她不想再以苏瑶的名头去做一件事,她想要叶霖知道,这是苏尧,站在他身边。

可叶霖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她既是苏瑶,又是苏尧。她知道解释不清楚,也不会动去解释的心思。

这个人会知道是她留下的吧,苏尧一厢情愿地想。

☆、第24章 受罚

龙涎香的气息在大殿里弥散开来。

绿衣双髻的宫娥尽职尽责地杵在殿门口,大气都不敢喘,时不时地瞄向寂静无声的殿内,提心吊胆。

绯色的衣袂穿过夜风直奔文德殿而来,立于宫娥身侧的内侍一看,连忙挡在前面,出声阻止道,“四殿下,四殿下可不能再往前了。”

那人倏地停住脚步,向灯火通明的殿内张望了一眼,急切道,“三哥可是在里面?”

刘内侍点点头,压低嗓子道,“太子殿下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陛下说了,若非他的命令,旁人不得入内。”

叶霁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望着殿门,道,“可这事分明怨不得三哥……那马……”

刘内侍连忙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四殿下可小点声儿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听不得解释,更别说求情了。夜风寒凉,四殿下还是请回吧。”

就这个嗓门,一会儿陛下气急了连他也一起罚喽就不好看了。

叶霁蹙起长眉,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恳切道,“若是陛下发怒,还要请刘内侍帮着三哥说几句话了。”

刘内侍点点头,道,“老奴明白,四殿下与太子殿下情义深重,老奴定然不会辜负四殿下的嘱托,这天黑路暗,四殿下怎么也没提盏灯来,老奴这就给四殿下找盏灯去……”

说着,刘内侍便真的转身朝偏殿走去。

叶霁连忙拉住刘内侍,道,“不必了,我走便是,刘内侍可千万记得拂照着三哥。”

刘内侍郑重地应下,直看着叶霁绯色的背影消失在苍茫夜色里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把这活祖宗送走了,一个太子就够受了,四皇子再来凑热闹,非要把陛下气死不可。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朝野内外如此局势,他倒是和哪个儿子都不亲不近,皇子们一口一个“陛下”的唤着,真是看不出哪里还有父子之情。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盼着太子能稳稳当当的,别从高位掉下去喽。

刘内侍正想着,就听见殿内一阵声响,是玉器碎裂的声音。

刘内侍一哆嗦,陛下又开始摔东西了,但愿这次别砸到太子殿下身上,砸出个好歹。使了个眼色,便有宫娥扭身去寻打扫工具去了。

殿内隐隐传来太子不卑不亢的声音,“这不是皇后最喜欢的玉如意么,陛下怎么说摔就摔了。”

宫娥脚步一顿,低着头,脚下的碎步更加快了。

刘内侍看了一眼四周,挥挥手叫宫娥关上了殿门。皇室家事,不该听的,还是不听为妙。在这宫里,做个瞎子聋子,和做个眼明心亮的人一样重要。

殿门口的几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人注意那离开的宫娥,忽然悄悄朝中宫的方向拐去。

夜风静静地吹着。

殿内有片刻的安静。

半晌,金缕玉珠的帘子后,龙榻上身穿玄色龙服的中年人咳嗽了几声。

叶霖起身来到榻前。

“阿耶的风寒似乎又重了些,太医院的药方可曾查过了?”

那人点点头,“查过,却也看不出什么来。朕昨夜肆意了些,睡时忘记掩窗,怨不得别人。”

叶霖在床侧坐下来,伸手将中年男子苍白瘦削的手握在手里,心疼道,“如何怨不得别人,阿耶忘记关窗,那些没用的奴才也忘了?”

叶修温和地笑了笑,“风寒而已,霖儿过于紧张了。”

叶霖蹙着眉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父亲,心中一阵刺痛。他感谢老天,能给他一个重活一次的机会,能叫他重新看到他的父亲,这个睿智英武,却体弱多病的父亲,这个本应该名垂青史的明君。

“早晚还是请表哥过来看看,霖儿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