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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轻(120)+番外

长宁宫变叶霖登基,苏家是出了大力的,如今苏后后宫独大,天子究竟对皇后迷恋到了什么程度,满朝文武也触目可见,稍明事理的人便能猜到,皇帝陛下大张旗鼓地张罗南巡一事,表面上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公事公办,可细究起缘由来,其原因必在皇后。

浪漫的举子翰林们想得更轻盈,南巡一事还没成行,长宁坊间已经渐渐传出“皇后思念江南郁郁寡欢,陛下为博皇后娘娘一笑举驾南巡”的宫闱密事来。

雁朝是向来不在意这些稗官野史的编造的,因此这流言传到正一心准备南巡一事的皇帝陛下耳中时,后者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没做出什么实质上的回应。当事人不否认便等同了默认,因此坊间的传言也就越广,到后来竟是给编成了茶寮酒肆说话人的话本子,将帝后之间的点滴小事都补充进去,成就了一段爱情传奇。

苏尧是最喜翻话本子的,从去淘话本的锦鸢那里听到自己做主角的故事,竟也不好意思地羞红耳朵。雁朝民风开放自由,倒是将他们当做了一对璧人,成了爱情婚姻的楷模。搞得苏尧压力甚大,一时间手足无措。

昏睡的时间也是渐多的,只是两人早已将话说开,也无需隐瞒什么,苏尧和叶霖都很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未有什么较大的情绪波动,徐慎言也已经被接到了宫里,就在凤梧殿不远的文致殿住着,随时待命,将来也是要跟去江南的。叶霖这个时候再不对徐慎言有什么戒备心结,有关苏尧的事情皆同他商议,算是能将苏尧的毒发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末,长宁已经下过了薄薄的一层初雪,筹划了一月有余的南巡终于开始了。

按理来说,天子出巡是头等大事,十月提上议程,少说也要第二年春末才能成行,哪知道叶霖像是被什么催着似的着急,行宫也不打算修建,只将平溪苏家的一处大园子空出来简单修缮一番,便算作准备停当了。

因此,这边天子的仪仗顶着严寒大雪火急火燎地往平溪赶,那边也是火急火燎地赶修着行宫,冰火两重天的对比竟是叫苏尧心生几分莫名的喜感。

平溪苏家。

那个对苏瑶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地方。

苏尧并不对前往平溪抱着怎样特别的期待,也无所谓苏尧先生和其余平溪旧识会不会觉出她的不同来,她已为皇后,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叶霖早知她的底细,就断被人察觉又对她无甚奈何,眼下叫她全神关注的事情就只剩下了一件——好好的享受现在同叶霖在一起的时光,同时全力以赴为解醉红尘做准备。

从平溪出发时,她便已经修书一封飞鸽传给了远在苗南王都的顾扶风,询问他有关醉红尘的事情,只是路途遥远凶险,苏尧又信不过飞鸽传书这样的简陋方式,心中并未抱着多大希望。只想一心快快赶到平溪,再做其他打算。

这一番南巡,说的堂而皇之,其目的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叶霖本就没打算在苏家待多久,而是抵达平溪后微服打扮继续南行。之所以将行宫选在平溪,一是因为那是苏瑶的娘家,又是通晓天下大义的书香世家,必定会将帝后突然失踪的秘密掩饰到毫无痕迹的地步;二是平溪地处江南,离苗南边界并不时分遥远,沿途城镇多为良善淳朴之乡,从未见过叶霖的模样,行走起来也多几分自在安全。

京中的一应事宜已经交给了叶霁、苏相和徐慎行(便是从前叶霖放进礼部的那个徐慎言的二弟)打点,崔述是随行,等到了平溪,便要将快驿传来的折子政务托付给崔述和苏家大儒,叶霖心思缜密,倒也布置周全。

这个男人,竟是要将万里江山撒开手,陪她冒险微服进去苗南王都闯上一闯。

初初知道叶霖安排的时候,说苏尧不感动,那是假话。可感动过后,却是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愿望越发强烈。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二日,浩浩荡荡的天子仪仗终于抵达了平溪苏氏赶工出来作为行宫的园子。

已经隐世多年的苏老先生亲自出门迎接,于叶霖也是得了一番殊荣,想必这天下的清流往后必将更加崇爱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为叶霖日后实行行政改革奠定了良好的思想基础。这亦是继出世为官、出世为后之后,苏家又一次打破世代恪守的准则,以欢迎的姿态迎接皇室的到来。

可叶霖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知道苏老先生不是出乎寻常的对他青睐有加,能得苏老先生出门相迎的从来不是他叶霖,而是因为他身边这位女子的皮囊——苏老先生最为爱重,甚至完全不愿意其应召前往长宁的的孙女儿苏瑶。

闻说苏瑶聪颖异常,个性又极其通透活泼,最得苏老先生疼爱,自幼便将许多道理告诉于她,也就是这份耳濡目染的熏陶,才造成了苏瑶那般刚烈的性子,导致了最后的悲剧。因此,苏尧对单独面见苏老先生,内心是惶恐而抗拒的。

苏家占了平溪的大块土地,依山傍水,景致美丽,仿佛故事里的世外桃源,纯净而静谧。在苏家后山苏老先生隐居的地界正有一泊湖水,静如天镜临世,水光接天,难分一色,是苏瑶幼时最爱玩耍嬉闹的一处景致。而苏尧和叶霖在平溪逗留稳定局面的十几天里,分别同苏老先生有过一次促膝长谈。

苏尧不知道苏老先生到底会同叶霖谈过什么,但她清楚地记得,当白发虬髯精神矍铄的苏老先生第一眼看到苏尧的时候,这个目光如炬的老者便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不是阿瑶。”

☆、第95章 发作

九月初十千秋节。

原本是个男女会晤、走马观花的好时节,皇宫里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高墙之外的热闹气氛。

长明灯噼里啪啦地燃着,一十二个绿衣垂髫的宫娥垂首守在门口的玉阶下,苏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凤梧殿里,手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古籍。锦鸢垂手站在一边陪伴,半晌没见自家主子翻上一页,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书页发呆,精神便有些疲惫,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原是在十日前就满口答应下来,说千秋节这天微服陪她去长宁街市看灯。

苏尧从没有看过千秋节这晚长宁的街道。她穿过来的第一年,就被当时的陛下御笔赐婚,一纸婚书许给了叶霖。身上挂着一个准太子妃的名号,又怎么好在单身男女“相亲邂逅”的千秋节出来游玩呢?后来她如期嫁给了叶霖,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妃,更加不可能到长宁市井中去——这样的举动实在有失皇家颜面。又一年,先帝驾崩,叶霖即位,她一举封做皇后,也就绝了这样的念头。

没想到倒是那人,某夜床笫之间主动提起这事,只道她来长宁太晚,未曾见识过真正繁花似锦的热闹长宁,许诺要在千秋节这天乔装打扮,同苏尧一起去长宁的灯会上逛上一逛。苏尧这才活络了心思。总觉得要经历一些绝无仅有的事情留在心底,才能在垂垂老矣的耄耋之年牵着手回忆。仿佛这样的一生才不枉虚度,和心爱之人度过的这一生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