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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那朵白莲花之后(41)

晾了曾硕一天,陆璟再去时,只见曾硕眼眶发黑,应是一夜未睡,地上摊开着一页信纸,隐约能看到秦泓的笔迹写着:“……既已花了如此心力,为何不继续救曾硕呢?请陆老夫人三思,不要放弃曾硕……”

他蹲下来看了眼庄铄,说:“秦泓,时常替秦仲胜代笔写信给陆老夫人,这点你应该知道,或者说,你也见过他的笔迹。”

“你还觉得是假的?”

曾硕惨笑一声,说:“她为了我,确实做得太多了。”

这是第一次,他开口不再是冤枉二字。

灰蒙蒙的天开始飘下了细雪,簌簌落在楚清玟的肩头,她走过回廊,留下了些许清淡的梅花香味。

今天这日子不大好。楚清玟有些头疼地看着阮秀芝在前厅大骂着人。

陆璟出门了,阮秀芝却又从外宅回来,她手上抱着个暖炉,踢着跪着的下人,道:“我让你去禀报陆璟,你推脱什么?实在不行,你给我把那个贱人叫出来!”

这模样,着实气势汹汹。

楚清玟迈进了前厅,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老夫人,您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她随后示意那个下人离开。

阮秀芝身后的锦娘也对着楚清玟行了个礼。

只阮秀芝斜眼看她:“你去把陆璟叫来,他再不来,我就撞死在这柱子上!”

哪有人要自尽了,还手捧着暖炉,身上披着披风,眼底盛气凌人的?楚清玟忍不住一笑,叫来下人上茶。

阮秀芝手边放着一个竹筒,里头塞着满满当当的红绸布,俨然是玉清教算命的东西。楚清玟看了一眼,说:“可真是不巧,宣谨出门有好一会儿了,老夫人不如坐坐,等一等他。”

阮秀芝知道陆璟向来护着这个贱人,断不会叫她单独来会见她,才信了陆璟出门一事,她重重坐下,当楚清玟不在一样,不再理她。

楚清玟也乐得清闲。

不一会儿,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个小厮前来,阮秀芝急忙问:“璟儿回来了?”

小厮摆摆手,说:“哎呀,还没有!”他对着楚清玟行礼,道:“楚姨娘,外头有个女人在闹,说是要你赔。”

楚清玟端坐着,茶烟袅袅,浸润着她的眉眼,她微微一皱眉,问:“谁?”

小厮不敢多看,连忙回道:“应是知府的嫡次女。”

“秦娇娇?”楚清玟有些好奇,问:“我又怎么她了?她在干什么?”

“她说,姨娘不守妇道,勾引了宋都尉……”前半句小厮说得还算犹豫,但接下来倒说得十分流畅:“姨娘可能不知,外头现在都在传秦娇娇是个目光短浅的刻薄妇人——那宋都尉的退婚之书传得沸沸扬扬,就差在城门口贴上了!”

楚清玟起了兴趣,问:“宋都尉退婚了?他说了什么?”

小厮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

近来虞城卖得最好的书信,不再是什么《南墙传》《南墙后传》,而是这封退婚书,只一封退婚书,就有四十多页,篇幅还不算小。

他呈递上来,楚清玟浏览了一遍,发觉宋弗佑的嘴真的是能气死人,那一个个字鞭辟入里,不雅之言甚少,却处处使用得当。

前头她还说什么来着,秦泓的文采有可取之处,现在一对比,宋弗佑这篇,才是真正的好文采,嗯,特别是夸她的,写得倒不错。

楚清玟放下书信,笑了笑,说:“那就让她闹吧,出丑的总归不是我。”

一旁听着的阮秀芝忍不住站起来,道:“这种缺德事,你也笑得出来?”她心内是偏向秦府的,自然这么说。

楚清玟回她:“老夫人从不把我当好人,我也没必要做这个表面功夫不是?”

阮秀芝咬住嘴唇,伸手指着她,道:“你!”锦娘拉住了她的手,劝道:“老夫人,莫生气。”

渐渐地,外头喧哗声低了下去。陆璟回来了,外头的闹事的人正是他让人赶走的。

他缓步进了门来,发上沾了点白雪,神色更是如冰冻般,看了眼阮秀芝,声音极为阴冷:“怎么了?”

楚清玟连忙站起来替陆璟解下披风,她发觉陆璟心情十分不愉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算见到陆璟,阮秀芝心里气,大声说:“前两天虞城外那些玉清教人,做错了什么?他们都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来请见真人,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叫人打了他们?”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陆璟冷笑一声,“那他们怎么拿着剑而来?”

阮秀芝红了眼眶,说:“要不是你把真人关了起来,要不是你带兵出门,他们怎么会拿起剑?”

楚清玟让珊儿把披风拿下去,转过头来说:“老夫人此言可不对了。应当说,要不是他们拿着剑而来,郎君怎么会把真人关了?怎么会带兵出门?”

“你闭嘴!”阮秀芝恶狠狠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你才是该住嘴的。”陆璟低着声音说完,把一封认罪书扔给阮秀芝,说:“庄铄已经认了自己是琉王案的案犯之一了。”

阮秀芝连忙把认罪书打开,里头庄铄的字迹清晰:草民庄铄,于武康三十四年在京外杀了琉王……

“母亲。”陆璟声音沉重,“我倒想问问你,你明知道此人是朝廷重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他?”

方才在牢房里,庄铄认了自己的罪,也承认了当时是陆府把他从一群死囚中换了出去,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是靠着阮秀芝帮扶,才能在外面隐姓埋名地活着。

庄铄说,阮秀芝只是不忍看他白白丢了性命,一再的帮扶,也只是为了报恩。

后来,他就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不过几年,玉清教,成了。

“他对你有什么恩情?”陆璟逼问,“武康三十四年,你拿什么,救的他?”

阮秀芝神情恍惚,喃喃自语:“不,我没有……”

锦娘连忙过去扶着她。

她是侯府嫡女,也是当时如日中天的陆家的大夫人。但侯府绝无可能会为了她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陆璟眯着眼睛看她:“那你说说看,为何父亲在边疆接了道圣旨不久后,会命丧战场?”

“你知道些什么?那时候你才几岁?”阮秀芝大叫道,“我没做!我没错!我做什么都没错!”

陆璟没有理会她的疯话,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以父亲的名义,以陆定英的名义,把庄铄保出来了,对吗?”

楚清玟愣住,陆定英接了圣旨后……他之死,居然可能是武康皇帝授意的?

她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武康皇帝多疑,虽然陆家已经自请削爵,他却始终放不下心,怕自己百年后陆家一家独大。

而这时候阮秀芝虎口救人,引起他的不满,碍于陆家深得百姓之心,或许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苦衷,武康皇帝只是暗地里赐死了陆定英。

只是,既然武康皇帝都发现了阮秀芝救人的事,怎么会还让她把人救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