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轩帝敛了敛神,转而看向了赵霄恒,但他却面色淡淡,并未见得有多少欢喜。
“恒儿,之前的事,是父皇失察,让你受委屈了。”
赵霄恒站起身来,拱手一揖,“父皇折煞儿臣了,都怪儿臣不慎,这才着了别人的道,日后儿臣必然谨慎行事,不会让父皇失望。”
靖轩帝听罢,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他又看向宁家兄妹,道:“后宫治理无方,让宁二姑娘受苦了。”
此言一出,薛皇后如坐针毡,忙道:“都是臣妾的过失,日后一定从严治理后宫,宁二姑娘放心,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宁晚晴立即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官家、娘娘还臣女一个公道。”
娴妃打圆场道:“如今水落石出,便是最好。太子被曲解,却懂得反省自身;宁二姑娘险些被害,却机敏沉稳,依臣妾看,这两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值得嘉奖!官家觉得呢?”
这话说到了靖轩帝的心坎儿里,他因为歌姬案冤枉了赵霄恒,而常平侯府二姑娘一再遭丽妃毒手,说到底,还是皇室理亏。
靖轩帝道:“娴妃所言甚是,李延寿——”
李延寿立即上前,“官家有何吩咐?”
“通知内侍省,太子大婚要好生操持,朕要普天同庆,大宴三日三夜!”
李延寿躬身:“是。”
靖轩帝又道:“除了原有的聘礼外,朕还要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珠宝十箱,便添作宁二姑娘嫁妆。”
宁颂知道这是靖轩帝给他们的补偿,但仍然有些不安,便道:“多谢官家美意,但这些……”
宁晚晴立即打断了宁颂,道:“这些东西,臣女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官家。”
靖轩帝这才点了点头,遂让众人散了。
待宁颂与宁晚晴出来,却见赵霄恒和黄钧等在了门口。
宁颂带着宁晚晴走过去,他对着赵霄恒一揖,道:“末将听说,千秋节那晚,殿下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晴晴,还未谢过殿下。”
赵霄恒温言道:“子信兄不必如此见外,孤之前说过,之后都会好好护着宁二姑娘。”
宁颂对赵霄恒的印象不免好了几分,道:“多谢殿下,如今,谋害殿下和晴晴的人已经伏法,末将便放心了。对了,能这么快结案,正清也功不可没。”
说罢,他转而看向黄钧,问道:“你是如何在三天之内,通过千秋节的线索,查到前两个案子的?简直如有神助!”
黄钧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赵霄恒一眼。
赵霄恒笑了笑,道:“这是天谴,孤之前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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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颂带着宁晚晴很快出了宫,两人坐上马车,宁颂问道:“之前兄长为你准备嫁妆,你还推脱不要,怎么官家赏赐,却愿意接了?”
宁晚晴道:“兄长觉得,官家为什么要赏赐我们?”
宁颂沉吟片刻,道:“兴许是因为你受了委屈,所以想补偿我们。”
宁晚晴颔首,“不错,官家的赏赐,若是我们接了,那这件事便告一段落了。”
顿了顿,宁晚晴又道:“若是我们不接,恐怕官家会以为,我们还在介怀,不肯与皇室修好。”
宁颂明白过来,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道:“晴晴,你以前从来都不会想这些事的,如今怎么变了这么多?”
宁晚晴看着宁颂,低声道:“经历的多了,懂的也自然多了些……兄长,如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还会把我当成家人吗?”
宁颂笑了笑,道:“傻丫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妹妹,是父亲的女儿。”
宁晚晴心头微动,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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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献听说东宫洗清了歌姬案的骂名,高兴不已,非要给赵霄恒摆上一桌酒席庆祝,赵霄恒拗不过,便只得赴约。
万姝阁的雅间内,赵献笑嘻嘻地给赵霄恒倒酒,“殿下啊殿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您一定会沉冤得雪,柳暗花明的!来来,严书敬您一杯!”
赵霄恒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献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滋味直冲心头,大呼过瘾,道:“这丽妃娘娘之前宠冠后宫,二殿下也跟着出了不少风头,如今官家一句话,便翻天覆地了,也真是有些突然。只不过,那丽妃娘娘构陷储君,又屡次陷害准太子妃,只废去妃位,是不是太轻了些?”
赵霄恒沉吟着,并没有说话。
赵献急忙道:“殿下,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公罢了!”
“当初歌姬案闹得沸沸扬扬,殿下不但饱受非议,还大病一场,到现在都未痊愈,如今虽然真相大白,但官家却不向民间公开真相,如此一来,殿下不是还要继续背负骂名么?”
赵霄恒静静坐着,手指在酒杯边沿摩挲,状似不在意道:“父皇自有他的考量。”
这考量就算赵霄恒不说,赵献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若是对民间公开此事,无异于自揭其短,再一次将皇室的丑闻展现在百姓眼前,官家自然是两害取其轻。
赵献叹了口气,道:“人人都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但他们却不知道,即便当了太子,也是要受委屈的!”
赵霄恒瞧他一眼,唇角勾了勾,“所以,还是像你一样,当世子好?”
赵献笑道:“嗨,世子也没什么好,我父王要么不来信,一来信就是骂我不学无术,他也不想想,他把我送到京城这么多年了,一直不闻不问,我不日日吃喝嫖赌都不错了!”
赵献是齐王长子,也是原配齐王妃唯一的孩子,继王妃掌管王府之后,赵献的日子便难过了起来,对他来说,在京城反而比在王府快活,至少无人敢日日为难他。
两人想起父母家人,各有各的心情,杯子一碰,就全在酒里了。
酒过三巡后,赵献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殿下不是要大婚了么?严书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赵霄恒放下酒杯,笑道:“都是自己人,严书不必这么客气。”
赵献忙道:“就因为是自己人,我才要为殿下备上这一份独特的礼物!严书知道,殿下身负储君重任,一言一行都有百官监视,万民瞩目,许多事情即便再想做,也由不得自己。”
赵霄恒看着赵献,忽然沉默了。
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藏锋敛锐,为的便是让靖轩帝放下忌惮,只有这样,宋家才可能继续执掌北骁军兵权,他才能继续稳坐太子之位。
为此,他故意对朝政三分上心七分惫懒,还时不时花天酒地,结交京中纨绔子弟,赵献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赵献虽然不学无术,却是朋友之中,对他最掏心掏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