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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前赴后继地爱上我(363)+番外

一同前往浮屠阁的人不知几千几万,同时上岛的却总是只有十人。善静问得委婉,却有一道修道:“那魔头竟然住得这样好?”

领路的和尚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人一眼,一言不发。

那人身旁的人道:“可不是好,是极好,你且看这浮屠阁上下,连一尊佛像都没有,这究竟是镇压魔头还是唯恐伤了他?”

前头的那人嗤笑起来。

那两人笑声未毕,声音在半空变了调,整座浮屠阁仿佛一口被震响的青铜大钟,“哄”地发出一口嗡鸣,一道无形的灵压从那囚室向四面散开,独独将那二人震出了楼阁外!众人皆惊愕地向外看去,却见这塔身外模糊显出了一道佛像,赫然是足有七层塔高的无上尊佛!

先前为众人所不觉的佛气蓦然升腾起来,浓重的佛气几乎带了些压力,充斥着整座浮屠阁,扩散向整个蓬莱仙岛!

善静连忙在心底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缘空也立刻竖起了掌来。其他人噤若寒蝉,有样学样地双手合十。却见领头的和尚见怪不怪,立掌行礼,缓缓地道:“浮屠阁不曾有魔,唯有佛。”

“思惑法师不忍后世对净莲师有所误会,竟将一道佛身留在此处警醒他人,实在有大慈悲,大智慧。”善静待离开了那囚室,不禁低声感慨道。

缘空欲言又止,看了他好几眼,终究没有说话。

待得将所有人送出浮屠阁,领头那和尚忽地对缘空挥一挥手道:“这位师弟请留步。”

缘空一愣,跟上那和尚,却见那和尚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交给缘空。

“这是——”

“此乃净莲法师圆寂前所留之物,嘱托浮屠阁将此物交托给自在天缘空师弟。”

缘空将匣子打开,却见里面一串漆黑的佛珠,一十八颗,竟是同那人当年的兵形一模一样。那匣子里还有一句话,一看便是草草写成,缘空都能想到那人写时是怎样一番惬意而不耐烦的模样。他想必就不正经地坐在那蒲团上,蒲团放在窗边上,他看着外面的鹤,架着自己的腿匆匆落笔:

——小和尚,我欠你一串佛珠,还给你了。

第220章 直到世界尽头

“须菩提!于意云何?佛, 可以具足色身见不?

不也,世尊!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何以故?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可以具足诸相见不?

不也,世尊!如来, 不应以具足诸相见。何以故?如来说诸相具足, 即非具足, 是名诸相具足……”

斗室里一片昏暗,金刚经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沙哑的喉咙里一点点淌出来。

白发的男人瘫软在蒲团上,衣襟汗湿,浑身痉挛。他的手里捏着一部竹简刻的经, 手指指尖已是发白,却没有松开经书。

他的对面盘腿坐着一个和尚。那和尚比俗世的公子更为俊俏, 眉目深刻,面孔里透出一股肃然。

“啊……”白发男人呻吟了一声, 从肺腑里呼出一口气, 然后松开了手指。那经书从他手指尖上滚落下去,只听到男人低低地有气无力地叫唤道:“水……”

盘坐的和尚睁开了眼睛。

“你还需再忍忍。”

白发男人的脖颈上有金字一闪而过,他虚弱地眯开紧闭的双眼。那双眼睛已不是最初那般血红。他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起身去取水的思惑。

思惑穿着白色的袍子,同他一样,周身不佩戴任何佛物。这一整个斗室里都没有任何具有佛气的东西, 但是贾科却面对着这世间唯一的一尊活佛——思惑。

思惑已不是这三界的人了,但他却强留在此处。也许佛修同道修不同,思惑留下却没有遭到任何天谴。他为了断绝一切可能同世人有的因果,把自己闭在了浮屠阁,把蓬莱闭在了东海。

思惑用一只茶杯盛了陶钵里的清水,将那茶杯送到了贾科面前。

贾科支起了自己的手肘,大咧咧地半躺在地上看他。

思惑见贾科没有伸手的意思,顿了一下,便俯身将杯盏凑近了他的嘴唇。贾科的舌头一勾,像是猫一样用舌尖舐了一层水去,又舐了一口。

他的舌头舔进了思惑的掌心,低低地道:“忍不住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思惑湿漉漉的掌心里,叫思惑差点洒了那杯盏。他的面孔上却一片平静,道:“还需一个时辰。”

“不需一个时辰,半柱香便够了……”贾科的面孔凑近了思惑的手掌里,身体支起,又缓缓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脖颈中,低声暧昧地吐字。

思惑抬起了手掌,却没有扶住贾科,他立掌在胸前,开始中正平和地念道:“……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何以故?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贾科的脸色一变,眼底的血红猛地暴起,似乎要做挣扎,却被更多的自他脖颈下延伸出的金字强行压下!思惑念的经同贾科念的效果可大不一样,密密麻麻的金色经文很快爬满了贾科全身,他的手指上都缠绕着小如虫蚁的文字,像是扭曲的图腾。

贾科的全身再度扭曲起来,他的脸色煞白,双眼时而血红时而漆黑。经文烙印进肉体里,一寸寸血肉烙进去,将每一条经脉都包裹、炙烤。

贾科的额头爆出了青筋,手像是利爪一般攥紧了思惑,将思惑的肉躯抠出了血来!只是贾科一碰那血,手指便冒出了烟,叫他吼叫一声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不要……不要了……”蜷缩在地上扭曲身体的男人发出了凄厉的哀求,痛苦将他刚刚喝下去的水再次蒸腾出来。

思惑知道那有多痛。

有如十八层炼狱里被焚烧、鞭挞、抽筋。是人才会承受的诸般痛苦。贾科的魂魄是思惑的半身,他没有完整的魂魄,就像一个人的三魂六魄被拦腰斩开,变成两半,比寻常的魂魄都要脆弱些。是以他才会承受这般苦楚,这般剧痛。

思惑却不能停。他是施刑者,也是受刑者。

他们要在这里囚上几百年,要时刻囚住贾科的阴魔之气,那魔气会让生出七情六欲的贾科有各种各样唯有人才会有的想法。他痛苦、绝望、失去神智。他曾从窗口跃出,想要一死以逃脱痛苦,也曾想杀了思惑来掐断痛苦的源头,更尝试过无数种自杀的法子,却都没能成功。

思惑时刻看着他,用自己的全副心神看着他。

“住手……停……停下……求你了……”贾科痛苦地哀嚎,叫声从响亮渐渐化为嘶哑的吼声。他用被思惑剪得圆润的指甲使劲抠进自己的皮肉里,抠进那些让令他痛苦的经文里,带出了一块块碎肉和一串串血珠。他将头颅用力撞击地面,额头撞出了血来。

“求你……不要了……”地上沾满了血和泪水,贾科的面孔一塌糊涂,青筋从面孔上凸鼓出来,苍白的脸色不断变得涨红又再度回复苍白。

他浑身痉挛,手指张开又合拢。他咬得齿列都渗出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