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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69)

愣愣地看着茶几,老万说,“你打算怎么办?”

何志斌靠在沙发上,“再说吧。”

静了会儿,老万在脱下来的外套里摸出烟,散给何志斌一支,各自点起。

“小钟呢……她家里不是有点本事的……”老万话里有所指。

何志斌不说话。

烟在口腔里滚了一圈,老万徐徐吐出来,“她是不是之前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

何志斌抽着烟,在烟缸里慢慢弹烟灰。

落地窗外,寂静的屋顶铺着白雪。雪片子从空中飘飘然落下,折射着细淡的光。

要不是有人提,他好像都要把这个女人给忘了。

浙江回来后,他们缠绵了两天两夜。那两天里,谁都没有离开过那所房子。

从没有过的疯狂,从没有过的刺激。像是谁都离不开谁了。第三早晨他出去一趟,再回来,家里没了人声。

餐桌上是一张纸条。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何志斌,我回上海了。抱歉。”

深冬的阳光把男人的身影照得有些清寒。放下纸条,他走到窗边,安静地吸了一支烟。

傍晚时分,男人带走自己的衣物,留下了房门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上海

上海也在下雪。

便利店里两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女店员,一个收账,一个在微波炉边为顾客加热食物。两个年轻的白人女孩冒雪进来匆匆买走两个热狗,说笑着离去。

玻璃门自动打开,又缓缓合上。

门边的就餐区,女人坐在落地窗边,右手捧着一杯热咖啡。

飘着雪花的灯火下,两个女孩的身影在马路上渐行渐远。

手机进入一条短信,钟亭看完,拎包走出便利店。马路边,已有一人一车在等候。

她上车,驾驶座上的男人道,“不好意思,迟到了。”

“没关系。”

他们来到一栋高层写字楼。男人带着她上到23楼,进入一间办公室,打开灯。

灯光很亮,他调节了两个开光,直到屋子变成昏暗的黄色。

调好空调,脱下外套,他去办公桌边的饮水器倒水,“随便坐。那边有一张躺椅,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坐沙发。”

环顾一圈室内,钟亭走到躺椅边坐下。

“茶、咖啡?”

“不用,水就好。”

片刻后,男人递水过来,在她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下,笑,“这张躺椅是不是很舒服?很多人都想出高价跟我买。”

钟亭淡淡一笑。

“徐正辉把你以前在他那边的诊疗记录给我看过了……”男人声音平稳,“你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他认为不适合再介入你的诊疗,所以把你转介到我这里。我再征求一次你的意见,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

“好,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按下矮桌上的计时器,男人目光认真,“我是这里最好的心理医师,我一定可以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所以,接下里的交流你要完全地信任我。放松地聊一聊就可以,不要有压力。”

“好。”

“我看了你之前的诊疗记录,首先,我觉得你很善良,也很勇敢。你和朋友在外出的旅途中发生车祸,因内疚而痛苦,也因生死无常让内心有了负能量的波动。你主动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并逐渐克服了失眠问题。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这说明你有能力帮助自己摆脱痛苦。你对自己有很好的控制力。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看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告诉我,目前让你感到身心上的不舒适?是因为工作、家庭,还是友情、爱情,又或者童年、少年时有无法解开的心结?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没关系。”

深灰色的窗帘静静遮挡在落地窗前,淡柔的光线照在上面,可以看见布料的细腻纹理。

“我在未成年时,遭到过性侵。”

“大概是多大的年纪,还记得吗?”

“14岁。”

“对方是陌生人还是家中的亲友。”

“是我的钢琴老师。”

“那个时候,你对性有没有认识?”

“一点点。”钟亭停顿了下,“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是不好的事。”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

“……多次,记不清了。”

“有没有告诉父母?”

“没有。”

“为什么没有?”

“不知道……记不清了,当时有一点慌,也有点害怕,不想让家人伤心。”她停顿,“……还感觉有点羞耻,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反抗。”

“在这之后有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比如一些自残的行为。”

“高中时期,在泳池里有过两次自杀的想法,后来没有。最近一次,用刀划了手腕。”

“可不可以和我谈一谈,你的家庭关系和家庭生活概况。”

“可以。我父母都是政府公务人员,家庭情况良好,家里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我和她的关系也很好。”她表达清晰。

“印象里,有没有和妹妹争过宠?”

“没有。她的性格稍微活泼一些。”

“你们的个性不太一样?”

“从小就相差很大。”

“当时你选择不告诉父母,会不会是因为妹妹性格比较活泼,从小比你拥有父母更多的关注,你一直不希望自己犯错误让他们失望。”

“可能有一点。”

“事情发生后,心里会不会对父母也有一点怨恨?”

安静的光线落在脸上,钟亭停顿了下,“可能也有一点。”

男人点头,“没关系,这是正常的。那时候你太小,把事情的责任都压在了自己身上,随着年纪的增长压力越来越大,人的潜意识就会去逃避、转移责任。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和朋友变相地谈及过,但当时做了一些隐瞒。”她和杨菁谈过,只说到“性骚扰”的程度。

“现在呢?是什么让你的压力突然变大了?”

钟亭声音淡淡,“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未婚夫。”

“他介意了?”

“没有。”

忽然静下来。后脑勺躺在椅背上,她出神地看着厚密的窗帘。

“需不需要我把窗帘拉开?”男人问。

“不用。”

从浙江回去后的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十几年来,钟亭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

第三天的早晨,何志斌出门,她套起一条毛衣裙,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很暖和,她去厨房给自己做早午餐。

一切都很正常。

她在案板上切番茄,薄薄的刀片缓慢切下,番茄流淌出丰沛的汁水,沾湿手指。接着意识空白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手腕已经在流血。

慌乱中她慢慢有了痛感,用睡裙下摆裹住往外流血的伤口,擦去台面上的血。

抬手遮住眼睛,光点在睫毛上闪烁。

女人的声音有些轻颤,“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一点不受控制。”

“不用太害怕,也不用感到焦虑。可能是因为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这么多年的自我制衡被打破了。你想一想,如果我们一直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忽然有了一束强光,双眼是不是会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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