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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62)

吃了几口东西,何志斌说,“三亚我这几天可能去不了了,手上多了点事出来,不然你先去玩几天。”

“那先不去了,我也是随口一提。”

钟亭笑了下。

何志斌握了下她的手,抽着烟朝旁边看。

过了会儿,目光又回到她脸上。

“你有事?”钟亭问。

“没什么。”

吃完东西,两个人各有心思,听着音乐,喝酒聊天。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着,何志斌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眼角边的疤痕:“想不想弄掉?”

“有空我陪你去趟广州,那边有家医院做除疤很好。”

钟亭莞尔,端杯喝酒,“你介意?”

他笑,“怕你爱美。”

渐渐地,两个人兴致都有点高,开了一瓶洋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回家时,钟亭已经有些醺醺然。

酒的后劲越来越大,上楼的时候她几乎把身体重量都压在何志斌身上。他架着她,艰难开门,进屋后把她扔上床。平时他小看了她,还真有点重量。

捋了把前额上的汗,何志斌脱下自己外套扔一旁,喘了口气,又去脱她的外套。

冬衣厚重,他抱起她上半身,扒她大衣袖子,搞半天才掏出她一条手臂。第一次觉得女人衣服这么难脱。

衣服脱到一半,钟亭被他抱在胸口,手肘感觉有点难受。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向后躺。何志斌没稳住,被她的力气拽下去。

他压到她身上,脱了半天的衣袖在她身上恢复原位,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

他失笑,在黑暗里撑起身体,“压疼没有?”

他声音低低的,震颤在空气里,有种说不上的安心感觉。

“没有……”

她不松手,抱得更紧,紧紧贴在他胸口。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烟酒味,不好闻。忽然的温柔缱绻,何志斌静止了下,在她额心一吻,又用嘴唇蹭她耳廓。

黑暗里,钟亭躲闪开,不是很配合。

“怎么了?嗯?”男人的手掌抚摸她的脸,有些哄的语气。

身下的女人安静下来,半会儿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跟着她一起静下来。

僵持了会儿,何志斌翻过身放松躺下,让她枕住自己胳膊。

“我知道,你不想结婚。”钟亭幽幽说。

“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她一笑,他握住她的手。

浅浅的呼吸声中,钟亭往他颈窝里靠了靠,“何志斌,我想听故事。”

“什么。”

“随便。我想听。”

男人想了想,“那我给你讲个小孩的故事。”

“好。”

“有一天……有个小孩,被人丢在了菜场。”

是春天还是秋天,不记得了。身上穿的是毛衣。

鱼腥味、烂叶子味、猪肉味……菜场里面人很多,抱着他来的妈妈不见了。他找不到,站在原地哭。

周围有很多人拎着菜走来走去,他们一个个回头看他。

直到一个女人过来,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后来,她做了他的奶奶,又让自己的儿子儿媳做他的爸妈。他们都有重病,却对他很好,省下看病的钱让他上学。

没过几年,小夫妻双双因病过世,家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钟亭问,“然后呢?”

男人声音淡淡的,“然后小孩长大了,他跟自己说,这辈子再也不能被别人看着哭。”

他跟自己说,这辈子再也不能被别人看着哭。

他只能看着别人哭。

空气静了。静得连风都不想打扰。

心中一阵莫名地潮热,钟亭轻轻翻到他身上,在黑暗里亲他的脸、鼻子、嘴唇。

她笑,男人却也感觉自己的皮肤被濡湿了,又烫、又凉。

他抱住她亲吻。

三亚之行取消后,何志斌确实忙起来,平时睡到日上三竿,这两天都早晨七八点出门。

他还是带钟亭去医院看了次他奶奶。

短短一个多月,老太太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不在了。当着钟亭的面,何志斌没跟老太多聊什么,坐了会儿就带她走。

这天上午,钟亭一个人回了一趟家。钟父吃的一种药没了,江心洲上的小医院配不到,她配了两盒送下去。

钟母抱怨:“住在乡下千好万好也没用,你看看,现在只是配个药,以后年纪越大身体越不好,想上个医院都没办法。你爸爸啊,他就是希望给他搞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他才最开心。”

钟父钟母和谐生活了大半辈子,总的来说两人志趣相投。钟父提出住回江心洲,钟母起初不同意。女人的想法总是更实际一点,江心洲的交通太不便了。然而犟不过一心想要归乡的钟父,她只能陪他回来。

钟父朝钟亭挤眉弄眼,“你妈这人,就喜欢杞人忧天,大惊小怪。”

钟母一旁道:“是是是,我杞人忧天,你再多气气我。”

钟亭笑,“好了妈,这么多年了都,再忍忍吧。”

聊了几句,钟母去厨房烧菜,钟父叫钟亭陪他去隔壁村的鱼贩子那拿鱼。

“我们现在鱼都跟他家定,你等下尝尝就知道,他们家那个鱼味道就像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没一点柴油味。”

阳光很好,钟父套着件棉外套,在田埂边走边跟女儿闲聊。

乡间空气清朗,远处是空旷的田野、微风下闪烁的水面。

钟亭感慨,“其实妈也不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她也喜欢清净。交通不便确实是问题,以后还是搬上去吧,不行在郊区那边买房子,像钟沁那边的小别墅也有不少是老两口在住,想种菜,门口的小花园照样可以种。”

钟父听完了笑笑,“你们姐妹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了,我们俩不用你们烦。志斌今天忙什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店里有点事。”

“你们俩都做生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钱赚再多也都是为了给人花。”

钟亭点头。

走了一段,钟父忽然停下,笑望着一棵大樟树问她,“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带你们回来,钟沁皮,爬这树上结果下不来,你哭得鼻涕啦唔地跑回来,把我们吓一跳。”

钟亭抬头望上去,星星点点的阳光在枝叶间闪烁。

“记得,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

“爸,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方真云在她走的第二天就退了钱。她不让她做任何补偿,得到心理平衡。

她回了老家浙江,却没回家,现在住在山间的一个寺庙里。她说不是出家,只是在那边暂时工作。

钟亭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

钟父静了一会儿,道:“从小你就比钟沁安静、敏感,为了这个,你妈妈还专门请教过育儿专家。”钟父笑起来,“人家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点不假。钟沁就是就是比你会哭会闹,得到的注意确实也更多。你妈那时候很认真地问我要怎么办,我就跟她说没事,小孩子就是要顺其自然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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