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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15)

手臂顺着她的力道一送,下一秒又收紧,他一纵一擒,更加亲密地贴住她的身体,额头埋进她颈间的发里。

钟亭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这一下毫无预兆,也有些突然,何志斌没有防备。他后退半步,撑住旁边的货架。货架晃了一晃,发出“吱呀”声响。

蹲在门口抽烟的小李正在逗一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野狗。身后门忽然打开,只见女人从他旁边走过,过了会儿,何志斌脸色不佳地跟出来。

小李要和他打招呼,他睬也没睬。明显的不欢而散。

玩崩了?

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狗头,小李斥道:“旁边玩去。”

……

附近很荒凉,钟亭从里面绕出去,顺着马路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黑色奔驰从后面上来,在前面停下。何志斌下来。

“上车吧,送你回去。”他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钟亭没动。

“附近打不到车,走吧。”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中途何志斌腾出手点了根烟,调过脸睥了她一眼。女人一直看着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忽明忽暗的光影,一阵阵从她身上晃过去。

见了鬼了。他心想。

……

钟亭到家后天已经全黑。

洗完澡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她打开笔记本。

每天查看邮箱是她多年的习惯。一打开就有提示,两封新邮件。一封是一个书画展览活动的邀约,还有一封,标题为“我们”。

她点开。一首短短的小诗。

就让

世界满是青草

不要树,也忘记花

我们躺着

没有忧愁,不懂快乐

像初生的昆虫

等待第一夜的露水,轻轻抖开翅膀

我们躺着

不看彼此的眼睛,不说话

只有我知道

那是你的唇,美如春吻

钟亭有些失神地看着屏幕。

过了会儿,她从沙发上起来,带着烟盒、手机走向阳台。光线在身后消失,人慢慢被黑暗包围。

拉开窗,冷风直直吹来,一栋栋亮着灯的楼在眼前变得更加清晰。打火机一声轻响,她吸一口烟,扭动了下脖子。

望着淡淡夜色,她拨出电话。

几声后,那头接了。

“真云。”她简洁干脆地叫她名字。

那头一片空白,没有人出声。

“我知道你在听。”

空白里,她继续说。

“学费和住宿费我还是会按时打你卡上,”钟亭略微停顿,“别再联系我了,我不会再回上海。”

“……”

“你不说话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她要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声音,“我不同意……”

夜风吹过来,手上的烟头亮了一下。

下一秒,耳边只剩“嘟嘟嘟”的忙音。那头先断了。

站在窗边,钟亭慢慢把一支烟抽完。

她手里无意识地翻转着手机。手机的边角一下下磕在窗台的瓷砖上,发出一种很脆很硬的、敲击的声响。

良久,她在窗台上捻熄烟,走出这方黑暗。

……

周末,钟亭开车带着钟沁一起回了江心洲。

一家人高兴融洽地吃中饭,饭桌上聊东聊西,说的都是开心事。吃完了饭,钟父钟母开口问她车祸的事。那天在电话里她已经说了一遍,此时颇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钟沁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默默听着,没有搭腔。

钟父钟母是性情温厚的文化人,一辈子在政府做事,性格谨慎,想去医院亲自看望一下那个孩子。钟亭不想让他们舟车劳顿,他们便没有坚持,叫她多去医院看望人家。

返程的汽渡上,姐妹俩靠在栏杆边,静静吹着湿润的江风。来时的一路她们都没有怎么说话,经过一顿饭的缓和,这时才开始聊天。

“还生我的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钟亭笑了下,转过脸看自己的妹妹,戏谑地说,“气我没关系,千万别气到宝宝。”

“你也知道?”

“好了,”钟亭哄她,“刘辉这两天去欧洲,上次你想要的那个包还要不要了?我让他帮你带一个。”

“你别成天把我当孩子哄。”钟沁看着江面。过了会儿,又看看她,“你让他带一个中号的,黑色。”

钟亭眯眼望着远景,笑容平静温柔。

“钟沁,很多事情我其实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怕给你们添麻烦。我能处理掉的,就不想让你们操心。”

“其实你这样才是真的自私。”钟沁认真地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发生任何事,你从来都不会告诉爸妈,也不会告诉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按理说,她们家庭和睦,父母从小就对她们关爱有加,钟沁不理解,钟亭骨子里的这种冷漠到底从哪里来。

还是,人的性格真的由天定?

风把头发吹得有点乱,钟亭沉默着,唇弯弯的,像是笑了一下。

“也许吧,可能我这几年习惯了,以后尽量改。”

钟沁笑了笑。

她心中知道,她永远不会改。

第13章 美与快乐

10月过半,是天气最舒适宜人的时候。

湖边,何志斌戴着墨镜叼着烟,手里提着鱼竿。身侧是一株粗柳树,风来,打在他身上的斑驳光影跟着顶上的柳叶条一起摇晃。

他捋捋头发,掸掉落下的枯叶。

这里是郊区的一个水库。水面开阔,周围都是低矮的民居,远景里有一片连绵的山丘,山体不高,远远印在蓝天下,把水库圈成一小片湖泊。

附近开着不少饭馆,走的都是农家乐路线。其中一家名为“老万鱼庄”,专门做江鲜,顺带还搞点不能对外的野味,市里常有人摸过来吃饭。

老万是饭店老板,也是何志斌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今天几个人约好来了来他这里打牌吃饭。

天气实在好,何志斌来的时候刚从家里睡醒。车子从市里一路下来,明显感觉空气舒爽。难得来了兴致,想多晒下太阳,他就在湖边钓起鱼。一起来的几个人也钓了会,觉得无聊,先进去开牌。

手上这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有人过来,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他旁边的红色塑料桶。“嘭”地一下,里面的一尾小鱼被震得一蹿。

何志斌啧了下嘴,拿下墨镜瞥来人,“动静小点……”

老万个头不高,有些胖,笑着“切”了一声,撑开地上的一张折叠椅,在他旁边坐下来,伸着脖子朝湖面看看。

“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啊……钓半天钓得什么吊东西……”

一边在嘴里叨念着,他一边掏烟出来散。

何志斌借着自己手上的烟头把烟点起来,看他一眼,“打得怎么样?”

“手气差的一逼,我让阳子对象在里面替我两牌,出来尿个尿。”老万往四周望了望,忽然眼里带着点笑,有些促狭地看他,“小明说上次你带了个女的去他那里吃饭,换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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