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归根结底，是程意心不能拒绝吗？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或许是不想拒绝。
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程意心觉得高兴，她反而觉得不争气。
就如同今天看到视频的时候一样。
她并不是头脑发热，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她依旧会为了顾定泽而心绪浮动。
前年离婚的时候，她确实是怨恨的。
恨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都喂了狗，恨自己眼瞎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有感情的人，那时候她决绝，痛苦，发誓自己要彻底同顾定泽分道扬镳，并且再也不回头。
不过一年时间，时光荏苒，她自觉变了许多。
她长大了，成了家里的主心骨，给奶奶和女儿遮风挡雨，她想做的更好，想要更坚强，谁都不依靠。
爱情是什么，对于程意心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当她听到顾定泽的告白，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收下那束花的时候，她就清楚意识到，自己还是不能完全割舍自己的感情。
真可笑，真狼狈，也真没用。
程意心一口灌下冰凉的酒液，让酒精麻醉自己的精神。
一夜过去，明日依旧忙碌，等到太阳初升，她就又是那个坚强无畏的程意心了。
所以，现在醉一场，也没什么不好。
程意心在不知不觉之间，喝下去半瓶樱桃酒。
这酒度数不高，半瓶也没多少，程意心晕晕乎乎窝在懒人沙发里，整个人都放空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兀响了起来。
程意心慢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来电显示：顾定泽。
程意心反应有些迟钝，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非常果断挂掉了电话。
只听嘟的一声，来电中断，手机重新显示出乐乐小朋友的睡脸。
程意心猝不及防看到女儿的小胖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她还没笑完，电话再度响起。
这一次，依旧是顾定泽。
“顾定泽，你怎么阴魂不散？”
程意心一边说着，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传来一阵电流声。
片刻后，顾定泽低沉的嗓音传来：“心心，小年节日快乐。”
程意心没有说话。
她的思绪被酒精影响，许多压在心里的念头都涌上心头，让她想要一吐为快。
“心心？你在吗？”
电话那一头的顾定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程意心忽然冷笑了一声。
她想，你是不是对那个女生也这样？
顾定泽明显听到了她的冷笑，沉默片刻，然后才继续开口。
“心心，我送你的礼物，你看到了吗？”
程意心这才迟钝想起来，顾定泽送了她一个特别的礼物，可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程意心忘记去拆开看了。
她不知道顾定泽送了什么。
此时此刻，酒劲上头，程意心忽然开口：“你送了什么？”
顾定泽忽然不说话了。
从礼物送过来，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顾定泽自己守着电话，想问又不敢问，一直这样煎熬着。
可收礼物的那个人，却没有足够重视他的礼物。
这样的认知，让顾定泽又难受起来。
他看着手机里，自己单方面的聊天记录，看着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文字，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这一年多里，他一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害怕程意心再也不会原谅他，害怕他这一生都只能陷入无望的单恋中，也害怕会被程意心讨厌。
可他又想去靠近她。
他舍不得她的好，她的暖，她的一颦一笑，她带给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拉扯，几乎让顾定泽撕心裂肺。
之前程意心答应帮他忙，似乎又给了他希望，从那个时候开始，顾定泽就开始每天早中晚给程意心发消息。
他既然告白，就要认真追求程意心，不能太过烦人，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在纠缠。
这个度怎么把握，顾定泽自己不知道，也没有老师教他，所以他就遵从自己的心，按着程意心的性格行事。
他不敢给她打电话，不敢飞来柏林看她，只能在微信上，同她絮絮叨叨说话。
一般没有什么内容，大多都是生活琐事，但这些微信，程意心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她的朋友圈也干干净净，早就成了三天可见。
唯一的希望，就是程意心没有拉黑他。
靠着这点念想，顾定泽精心准备了礼物，然后等到了今天，才在犹豫不决中打了这通电话。
结果就被程意心干脆果断挂了。
顾定泽从来不会气馁，即便痛苦，他也坚持打了第二通电话。
可他却完全没想到，送来的礼物没有被人拆开，心心也不知道他究竟送了什么。
这一刻，顾定泽终于体会到了心血付诸东流的痛苦。
“心心，我的礼物，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看一看吗？”
程意心不想动，她说：“等我有空吧。”
说到这里，程意心又想起了视频的画面。
她忍不住嘲讽：“顾定泽，你是不是一次送了很多人礼物？我原本以为你这个人冷得跟冰块一样，没想到你也会那样对待别人。”
顾定泽有些听不明白，他觉得胃又开始疼了。
他哑着嗓子问：“心心，我只这样对你，只爱慕你一人。”
“心心，我以前虽然是个混账，可我从来不曾欺骗过任何人，你连最后的信任也不肯给我了吗？”
顾定泽的心都在滴血。
他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激动之下说出过分的话。
可情至深处，又如何能隐藏呢？
程意心心里的烦闷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忘记了过去，好不容易变成了一个坚强的人，顾定泽为什么这么讨厌，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做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每说一次爱她，每说一次想念，都让程意心心绪起伏。
她本来已经决定只陪着奶奶和女儿，她们一家三口坚定走下去，可顾定泽却偏偏要重新出现，非要重新挤进她的生活里。
她不想再变成以前的程意心了。
那个退缩不前，胆怯犹豫的懦夫。
程意心捏着手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定泽，你真的很讨厌，”程意心说，“你非要我们撕破脸，让我每一次都拒绝你吗？”
电话两端，只有两个人沉重的喘气声。
良久之后，程意心听到顾定泽哑着嗓子问她：“心心，你就这么恨我吗？我送你的礼物你也不想看吗？”
顾定泽问她：“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你真的不爱我了？”
他叠声的询问仿佛染着血，一字一句涌入程意心心中。
她真的不爱顾定泽了吗？
真的那么恨他吗？
不是的，不是的。
程意心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是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痛苦，不是因为自己还在为顾定泽情绪波动而生气，她也不是因为那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