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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可爱(90)

他捂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阿禹说,卡里是他这些年给你攒的钱。他说……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说,你要成为最厉害的赛车设计师。”

除了这两句话,祁禹什么也没留下。

人送到医院,没抢救回来,很快就走了。

曲榛浑浑噩噩,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这些话。

她缩在墙角抱住自己,手里紧紧捏着祁禹的手机和钱包,一句话都不想说,谁也不想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女人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和她说:“榛儿,妈妈来接你和阿禹回家。我们回家过年。”

曲榛终于情绪崩溃,在曲敏怀里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喊着祁禹的名字,每喊一声,曲敏就会应一声,告诉她阿禹在等她们。

她们带着祁禹回了洛京,这个冬天洛京下了很大的雪。

灵堂就设在曲敏家里,亲戚朋友们说这样不好,祁禹的亲生母亲还在。曲敏就当没听见,说祁禹就是她的孩子。

家里从红色变成白色,人来了走,走了来。

曲榛几天没说话了,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晚上也睡不着。

曲敏忙着打点祁禹的身后事,每天会抽一小时陪她说话。

老秦没走,一直留在洛京帮忙。

期间祁禹的亲人似乎来过,在外面大闹大吵,是来要钱的,最后被曲敏和老秦赶走了。

曲榛就坐在床上,反复翻着祁禹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他手机里没多少自己的照片,大多是是曲榛的照片和视频,除了这些就是车,还有一些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包和首饰,他看见就存下来,时不时就会买下来寄给曲榛。

等翻到没电,她再充上电,继续翻。

一直到祁禹下葬,曲榛始终是这样。

曲敏和老秦开始担心她的心理状态,正愁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她终于房间里出来了。

“妈,我饿了。”曲榛说。

曲敏红着眼睛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面

曲敏不敢煮太多,煮得软烂、吹凉了才端出来给曲榛,看她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面。

“榛儿,在家多待一阵子吧。妈帮你跟学校请假。”

曲榛下意识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我再陪陪,阿禹。”

曲敏泛起泪意,摸摸女儿只剩丁点儿肉的脸,巨大的哀痛涌上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们要经历这些。这些一直努力向前、认真生活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曲榛度过了一个无比寂静的新年,亲戚朋友们没有上门,曲敏也没有带她出去拜年。

每晚家里最吵闹的时候,是小区里的孩子们在放炮仗。

初五过后,热闹便渐渐散了。

晚上曲榛吃完饭,在沙发上翻了会儿手机,忽然说要出去,便去房间里找外套。

曲敏愣了一下,追进来问:“去哪儿?”

“买烟花。”想和阿禹一起放。

“妈陪你去吧?”

“不、不用。”

曲榛翻找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视线落在衣柜里的黑色冲锋衣上,这是周溯的衣服。那时老秦收拾得匆忙,没顾上看,把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都塞到了行李箱里,谁也没注意这件衣服。

直到现在。

曲榛拿下黑色冲锋衣,拉下拉链穿在身上,宽大的衣服让她看起来更为瘦弱单薄。

曲敏在她的衣服上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等曲榛走后,她问老秦:“榛儿穿着阿禹的衣服?”

老秦回忆两秒,说不是。

是周溯的。

“我跟出去看看?”老秦放心不下,“她这两天看起来好点了,但还是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曲敏:“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曲敏失去过杨子岳,知道这种感觉,有时候在家里反而会压抑情绪,怕家人朋友们会担心,便强忍着。

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最轻松。

洛京的冬天和东川的冬天不一样,没有风的时候就不冷,走了一阵身体会热起来。

小区里白茫茫一片,雪还没化。

路上的积雪都扫干净了。

曲榛揣着兜,慢吞吞地走在路边上的积雪里,雪地靴重重地陷下去,再抬起来。

路上堆着的雪都被她踩平了。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跑过,你追我赶,笑声和尖叫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活气。

她轻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

灰蓝色的天空,路灯的光晕温柔又寂寥。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会出来买烟花,但中途总是会被其他事打断。

祁禹有时候会拿雪球丢她,两人便在路上打起来,跑得气喘吁吁回到家,发现两手空空,大眼瞪小眼,最后哈哈大笑。更多时候是在她在路上看到少见的车,便新奇地围着人家的车打转,恨不得上手拆了。祁禹生怕别人把他们当成小偷,紧张地看着周围,准备随时拉着她逃走。

今年不会有其他事。

曲榛到街口的店里买了一捧的烟花棒,往左右看了看,走进附近的公园,找了一处空地。

她蹲在地上,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塑料打火机躺在她的掌心,像她第一次把它从冲锋衣里摸出来一样。

这个打火机很早就不在她身边了,某次祁禹偷摸着抽烟的时候拿走了,后来想起来才问她怎么会有打火机。

她说是周溯的,他便收起来没再用,一直好好保存着。

这是她在祁禹车队的人来送祁禹留下的行李里找到的,放在某个盒子的夹层里。

它又回到了她手上。

她想着要放烟花,便顺手带了出来。

曲榛低下头,摁下打火机,蹿出的火苗燃烧着烟花棒,燃出火星,明亮的花火在她手里绽开。

她一个人放了很久,直到每一根烟花棒燃尽。

光亮消失,她又陷入黑暗。

她想阿禹了。

曲榛把头埋进膝盖,眼泪冒出来,喉间的呜咽声控制不住,飘进冰冷的空气里。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个人。

直到她的手被人握住,掌心的打火机被拿走,火苗在他手里蹿出来,微弱的火光照亮她的面庞。

曲榛眼睫轻颤,缓慢地抬起头。

“瘦了。”他说。

曲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他漆黑的眼静静看着她,柔软安静,是无声无息的深海。

她张了张唇:“你、你怎么来了?”

周溯:“找不到你,就来了。”

发了很多短信,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找不到她。

曲榛拿出手机看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是祁禹的,她小声道歉:“我没、没看手机。”

周溯垂眼看了眼她的手机,没出声。

他原本只想来远远看她一眼,在楼下站了一天,没想到会遇见她出门,身上穿着他的衣服。

他落后她几步,看她踩着雪,看她在路灯下发呆,看着车子掉眼泪,再走进店里买了烟花棒,一个人到这黑漆漆的公园里,看花火燃烧又熄灭,最后抱着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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