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柠输入的是他的飞行数据。
她进入的是他的飞行视角，飞他经过的航线，看他看到的世界，看见他的每一次飞行。
她在感受他。
喻思柏呼吸微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世界尽头闪烁起极光，雾一样轻的光彩闪烁着，耀眼夺目。
他仿佛也在世界尽头，身边只有她。
“柠柠。”他低声喊。
岑青柠掌心发汗，她暂停了模拟，用微微颤抖的身体去抱喻思柏，额头抵上他的下巴。
“我会好的。”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别怕，喻思柏。”
“你去飞吧。”
她会等他回来，等他一次又一次的降落。
-
喻思柏洲际航行回来要一周。
岑青柠一个人在家待了两天便觉得有点儿无聊，便去参加茶话会，见新朋友，看话剧，以此消磨时光。
这一晚，她看完音乐剧回来，便看到铁门外等着两个人。
送花的男生抱着花站得远远的。
小辣椒坐在在铁门外，漂亮的脸蛋上一片嫣红，一瞧就是喝了酒。
见她回来，男生松了口气，小跑过来，把花递给她：“岑小姐，喻先生送您的花。”
他又看了眼小辣椒，悄声道：“她好像遇见了伤心事。”
其实他刚才看到这个女孩子在哭，但没特意提起，只是委婉和岑青柠说了这么一句话。
男生送完花便离开了，小辣椒捧着脸看过来，眼眸水亮。
“柠柠，你在东川还有洋房？”她有点儿困惑，“喻思杨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骗我。”
以前在路口接岑青柠，只以为她住附近。
没想到住在洋房区。
岑青柠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小辣椒还不知道她的家世，于是把花倚在树边，陪她坐在台阶上，简单解释了几句。
小辣椒睁大眼，喻思杨明明说她是小可怜，不然之前圈里那些人怎么敢说她的闲话。
结果和岑青柠一比，她们才比较像小可怜。
“你爸不管你？”小辣椒被从小管到大，不敢置信，“他知道你和喻思柏的事吗？”
岑青柠托着腮道：“知道。他在我成年之前比较小心，成年后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但我来了东川，社交圈反而小了。换了一个环境，圈子却差不多，我提不起兴致，就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身上。”
小辣椒闷声道：“可我就喜欢玩。”
岑青柠看到小辣椒，就容易想起岑远星。这个小鬼也贪玩，不听管教，但遇见她总是很乖。
爱玩是她的天性，只要在底线内，岑义谦并不限制她。
“这不是你的错。”岑青柠摸摸她的脑袋，“想玩就玩。只是现在的环境对女孩子不友好，所以爱你的人会担心你。但是你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主，把握好尺度，保护好自己。”
小辣椒眼巴巴地看着岑青柠，有点儿嫉妒喻思柏。
她嘀咕了句“柠柠你真好”，抬起下巴指指花：“喻思柏送你的？他人不在还给你送花？”
岑青柠看着花笑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飞行不在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能收到一束花。
小辣椒问完就不说话了，眼眸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青柠转念一想，轻声问：“周礼安让你不开心了？”
小辣椒垂眼，盯着地面，夏日夜晚的悬铃木大道干净明亮，和秋天满是落叶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曾以为过往的记忆像落叶，不可追不可忆。
但从没想过，从开始就是错的。
“……我认错了人。”小辣椒神情茫然，“柠柠，把我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人不是喻思杨，是周礼安。我不敢睁眼，以为出去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把我带出去的人。但我错了，他把我带出去之后交给了喻思杨，他去找大人了，所以我没见到他。”
“我喜欢错了人。”
小辣椒被困在这里。
她诧异地发觉，原来她没喜欢过喻思杨。她只是依恋于那一瞬的感受，以为自己喜欢喻思杨。
她长大了，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了。
所以她也不会再因为周礼安是那个人，而喜欢他。
小辣椒小声道：“但我有点怕他。小时候我觉得他很难接近，看着温和，其实心肠冷硬，凶得很。”
亲人也很凶。
固有的印象，让她不敢靠近他。
她总觉得周礼安是能和她爸妈那辈称兄道弟的人。他在长辈面前八面玲珑，和只会惹事的小辈不一样。
她有一阵觉得他很假，也不嫌累。
岑青柠眨眨眼：“现在还怕吗？”
小辣椒犹豫片刻，她确实没有像以前那么怕他了。
在外人眼里清隽温和的周礼安在面对她时，眼底也会出现迷恋，会撕下斯文的外表，袒露真实。
他似乎是认真的。
小辣椒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清楚，岑青柠把可怜巴巴的小醉鬼带回了家，免得她流落街头，又被人抓回去。
-
隔天，岑青柠睡到自然醒，挑了套漂亮的衣服换上。今天喻思柏回来，她准备去机场接他。
她好心情地给小辣椒准备了早午餐。
小辣椒下楼的时候有点儿呆，没想到还能吃到澜江明珠做的早餐，说出去能吹好久吧？
她又开始嫉妒喻思柏。
午后，岑青柠在工作台前琢磨漫画第三话，小辣椒窝在沙发里，吹空调吃水果，偶尔和她聊天，好不自在。
小辣椒忽然觉得和人同居也不错，至少不会无聊。
她郁闷地哼了一声，要不是碍于喻思柏，她真想搬过来和岑青柠一块儿住，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天。
小辣椒无聊地打开电视，随手拨了个频道，东川电视台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实时新闻：“今日下午13时26分，东川航空公司一架航班号为DC6710的飞机在太平洋海域紧急迫降……”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呆住：“喻思柏上班的公司？”
岑青柠在听到“东川航空”时便顿住，听到海上迫降，手里的笔掉落，滚落到地上。
她扭头看向电视，屏幕上是这架飞机的照片。
飞机型号正是喻思柏的机型，波音747。
岑青柠有瞬间的大脑空白，问小辣椒：“玥珍，刚刚说航班号是多少？我没有听清。”
小辣椒一颗心七上八下，岑青柠的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但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一片煞白。
她勉强镇定道：“柠柠你别急，我去搜一下。”
小辣椒搜索航班号，代码很快跳了出来，她迟疑一瞬，试探着道：“是东川航空DC6710航班。”
岑青柠下意识否认：“不是他……”
每次出行前喻思柏都会给她发航班信息。她对这串数字记忆犹新，早上她还在对话框里见过。
此时此刻，她甚至不敢去确认。
但是她必须确认。
岑青柠打开信息，翻到喻思柏早上给她发的返回东川的航班信息，从航班号到起飞时间，以及预计落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