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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狼(25)

忽然,空气中划过细微风声,那声音极轻,混在山风之中,并不明显遖鳯獨傢;黑暗中,有身影越至半空,掠过众弟子,悄然往桥对岸赶去。

同一时刻,驻守弟子拔剑而出,汇成密集剑网,朝着黑影疾追而去。

“警戒!”

为首弟子出言警示,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凝重道:“他上桥了。”

深渊有禁制,妖魔、修士皆无法飞越而过。前往地牢,唯有铁索桥这一条路。

“师兄,追吗?”一名执剑弟子上前询问。

为首弟子摇摇头:“铁索难过,若无尊君剑意护体,还有悬崖底下的东西来对付他。”

执剑弟子恍然大悟:“师兄说的是。”

为首弟子又道:“纵然他过了桥,对面还有青平师弟驻守,到时贼人要逃,必会折返回来,我们就留在此处,将人捉住!”

贼人轻易越过他们的看守,直上铁索桥,可见实力不俗,纵然对面仍有弟子,修为也半斤八两,能越过一次,自然也能越过第二次。

——唯一的关键之处,便在于“铁索难过”。纵使过了,也必然身受重伤,里端弟子只需以逸待劳即可。

早年有上古妖兽作乱,被沉陵尊君镇压于天堑深渊之中,能口吐烈火与寒冰,重伤过桥敌人,一旦坠下铁索桥,便会成为妖兽口粮。桥上还布有诸多剑阵,一经启动,过桥之路必不好走。

那一团浓黑色瘴气便是剑阵密集、妖兽出没之地。

以防万一,桥外弟子释放信号,以示另一端的同门小心警戒。

又过了许久,桥上却迟迟没有动静。厚重瘴气阻隔住视线,众弟子一时也看不清状况。

执剑弟子道:“师兄,会不会有异变?”

为首者沉思片刻,下令道:“先将剑阵关了,留下两队弟子,你们随我上桥看看。”

铁索桥极为狭窄,行进只容一人,不多时,桥上多了一长排小队,往云雾瘴气中走去。修士脚程极快,穿过瘴气,很快到达了另一端。

驻守在里端的弟子都有些惊讶。

“丁瑞师兄,你们怎么过来了?”

丁瑞皱眉:“方才你们可看到一道黑影过去?”

弟子:“没有啊。”

丁瑞面色沉沉:“那可否看到我们发出的信号?”

弟子点头:“自然看见了。我们在此,就是为了拦阻贼人。”

——但是贼人呢?

丁瑞确认没有看错方才的黑影,也亲眼看到对方上了桥,但他们如今都与另一头的弟子碰面了,却没有找到黑影的踪迹。

弟子:“你们方才过来,可看到桥上有什么痕迹?”兴许是被守牢凶兽发现,拖入崖底了。

丁瑞摇摇头:“并无打斗施法的痕迹。”

弟子:“那倒是奇怪了。”

执剑弟子后退几步,面露警惕:“妖魔擅长变幻形貌。”

丁瑞眸光微闪,脸上多了几分审视。

这话倒是不假。倘若贼人修为高深,躲过了桥上剑阵与妖兽,那么守在对面的弟子就成了他的下手目标。

山间静谧无声,执剑弟子的低语自然也被对面的弟子听见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能是妖魔所化?”

执剑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丁瑞道:“是不是妖魔,一试便知。”

能够驻守禁地的弟子,每一个都立下过心魔誓,立誓之后便会得到尊君一道剑意,可出入铁索桥,不被妖兽所伤。

丁瑞举步向前,踩上实地,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也紧随而上,让出空桥。

对面弟子虽面露不忿,但也知晓轻重,按捺住怒气,上桥走入瘴气中,验明身份。

不一会儿毫发无伤地折返回来,道:“看吧,没有惊动妖兽。”

——如假包换的驻守弟子。

丁瑞皱眉,深思良久得出结论。

“此事古怪。”

他隐隐不安,黑影去哪儿了呢?

执剑弟子:“师兄,不如我们禀告诸位峰主吧?万一真有大妖从地牢里越狱出逃,我们可就是罪人了。”

越狱出逃?

丁瑞仿佛醍醐灌顶,猛然找到问题所在:“走,我们进地牢看看!”

贼人兴许早已混入牢中,他们待在桥头苦思冥想,实则中了对方的故弄玄虚之计!

天堑地牢是一座悬空之峰,更是一座中空之峰。关押恶妖魔修的囚室便在山峰内部,随着一阵“轰隆”响声,巨大的镇龙石缓缓往两侧平移,露出一条黑魆魆的通道。

丁瑞走在前头,忽然停顿脚步:“让青平带着弟子严加看守。我带来的人,分散四处,一旦发现可疑之处,立即点燃传讯符!”

执剑弟子随众弟子弯腰称“是”,低头时,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这些名门剑宗的弟子,可太好糊弄了吧?三言两语,就乖乖领着自己进来了。

朔烬轻按了按腰间的辰极剑。

辰极在剑门简直是个万能的通行法宝——他曾听沉陵提及天堑入口有多么难闯,因而格外小心谨慎,先是用幻化的黑影误导剑修弟子,再是变幻成落单弟子的相貌,加之言语诱导,轻而易举地就来到了这里。

不过这一路行来,他也在赌,赌手中的辰极剑是否有用。

妖兽败于沉陵剑下,换言之也是败在辰极剑下。它惧怕沉陵,也许同样惧怕沉陵的佩剑——这把将它打败的凶煞之剑,曾是许多妖魔的噩梦。

果不其然,那深渊底下的妖兽半点动静都没有。

顶着“执剑弟子”外貌的苍狼大王暗暗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探查牢室情况时,格外的专注细心。

时值子夜,白虎妖王盘坐于地。由于他犯事未遂,罪名稍轻,因而牢室安排在外围。他的隔壁是个同样犯事未遂的鬼修,两人一墙之隔,平日里还会提着嗓子交谈。

鬼修:“你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白虎耳朵微动:“可能又有倒霉鬼被抓进来了吧。”

鬼修:“我觉得不像,脚步匆匆,像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虎:“就算有事,也跟我们没关系。”

鬼修:“……你就一点都没想法?”

白虎:“你说话这般大声,啧兹,什么想法都被洞察了。”

鬼修:“我不提着嗓子,隔着这么厚一堵墙,你能听清?”

白虎:“啧兹,别想了,再过三年你就能出去了,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定,啧兹,那群人修会给你加刑。”

鬼修幽幽道:“你说话漏风?”

“当然不漏!”白虎用力咬下一大口烤羊腿,在嘴里嚼了几下,满足地咽下肚:“这儿的伙食挺不错,容我吃完再同鬼兄聊。”

鬼修的语气十分怀疑:“伙食?”

“别吵了,那妖怪明显是个关系户。”冷不防第三个声音响起,是对面囚室的罪友,“你我在此这么多年,可曾享受过一顿酒菜待遇?”

鬼修沉默了许久,不确定道:“这地方还能……有关系户?”

白虎适时发出喝酒的声音:“呵,我与剑门的人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