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见舒久居高处,本也不是有好脾气的人。
她坐下,态度诚恳道:“抱歉,我口不择言了。”
梁见舒弯起唇角,极淡地笑了一声,“不高兴才会口不择言。昨晚是我不好,情不自禁得过分,我检讨。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梁见舒走到她面前。
凌挽苏低着头,露出洁白的一段后颈,闷声说:“没有。”
哪有因为那个生她的气,本来就是双人活动,她全程清醒,用不着别人检讨。
她只是,别扭。
“没有什么?”
梁见舒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发顶,克制着没有动手,只是弯下一些腰,轻声问:“没生我的气吗?”
气息百转千回,看似询问,更像撩人。
冷淡的时候那么冷淡,哄人的时候又这么会。
凌挽苏不说话,深看她一眼。
梁见舒真怕她被昨晚的自己吓到,关心说:“还是今天的工作累了?店里人手不够的话,我找人帮你好不好?简单的活你不用亲历亲为,让他们照着吩咐做就行。”
“不用,基本忙得差不多了。”
凌挽苏在调节自己的心情,今天奇奇怪怪,她自己都不喜欢。
梁见舒的目光挪不开,见她不自在了,才问:“忙完留下?晚宴你想不想参加,以总裁家属的身份。”
凌挽苏诧异地抬头,“当然不行。”
“哪里不行?”
“我们是形婚,应付长辈和前任的,知道我们结婚的人越少越好啊。”凌挽苏还没彻底被她迷昏头。
梁见舒眉目上的笑意淡下,平静道:“嗯,说得对,越少越好,以后分开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这么说很现实,但就形婚关系本身来说,凌挽苏不觉得有问题。
梁见舒退开,凌挽苏心里跟着一空。
她想,自己的纠结多半让梁见舒不高兴了。
但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哪能事事如她梁总的愿。
以总裁夫人的身份出席既匀的年会,那事情就闹得太大了,自己可没疯。
梁见舒自然不会闹情绪,表情波澜不惊,把一份合同从桌上递过来:“看看这个,你可以考虑继续跟既匀合作,以后酒店和山庄那边的花材都由一树负责。”
“啊?”凌挽苏还没喜出望外就清醒了,“这是你私人定的吗?这样不好,别人会说我们有一腿,说我走捷径。”
梁见舒疑惑:“我们俩没有一腿吗?”
凌挽苏合上文件,赌气说:“我不想再跟你讲话。”
梁见舒笑,“私人定夺又怎样,这点事我若不能作主就可以回家了。无需顾虑太多,正常合作,别人的嘴你别管。时间上不急,你回去慢慢考虑。”
凌挽苏默不作声地翻看合同。
再次怀疑,年会这次合作,究竟有没有梁见舒的介入。
梁见舒提醒:“凌小姐,做生意不要优柔寡断。通俗点说,有钱就挣。”
“我不是优柔寡断,我是怕有陷阱,这么大一块肉,噎着我怎么办?”凌挽苏朝她假笑。
“细嚼慢咽。”
说话间,戴远航进到餐厅,“细嚼慢咽?你们没饿着吧,我快饿死了,开饭开饭。”
有观众在,凌挽苏打起精神,滴水不漏地表达跟老婆一起用餐的快乐。
戴远航很会调节气氛,几句话一聊,她放松下来。
说完闲话,他正色道:“梁总,我跟你说个事。”
梁见舒打断他:“午休时间,不谈工作。”
“姐,家事。”
戴远航换了身份,“我以前就说过,今天还是要说,你对小真的关心不够。”
梁见舒手中的刀叉慢了,索性放下,看着他。
“之前你是工作狂,自己的私生活都不过,你不管她,她还能接受。但你现在有老婆,有新家,把她放在别处,她心里一定不好受。我认为,你要比之前更上心才行。”
梁见舒皱眉问他:“是小真跟你倾诉了吗?”
“她才不会说你不好呢。她越懂事,我越心疼,我是她长辈,看着她长大,她的处境我能理解。”
他瞥了梁见舒一眼,见她没有不耐烦,神色重视,继续说下去:“姑姑不喜欢她,时不时对她冷言冷语,她以前就没少难受。你是护住了她,让她远离姑姑不错,但是你作为她妈,没怎么关心她吧。”
戴凤不喜欢梁真,凌挽苏上次去老宅就感觉出来了。
梁真害怕戴凤,而戴凤便因此更看不上她,问了她的学习情况,当即不悦。
说梁见舒以前有多上进,若是只考出这个成绩,饭都不敢吃。
凌挽苏觉得夸张,且不说梁真成绩不差,作为一个富二代,她早够格了。
再说,梁见舒的性格,不至于因为成绩就不吃饭。这种吓唬孩子的话,也只能吓唬到孩子。
凌挽苏知道戴远航是故意挑自己在的时候说,他表面和气,大概也对自己不满。
认为自己占着梁见舒妻子的身份而不做事,明明有义务照顾梁真。
而她俩在外人看来,过得有滋有味,那么大的孩子扔在一旁,很是凉薄。
她想说些什么,但梁见舒不发话,她只好沉默着。
梁见舒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关心?”
“看出来的。”
“她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生病了我跟医生一起跑过去,这也不够吗?”
“陪伴,我当然会给。明天出差,回国后直接回北城陪她过完寒假。我有我的安排,女儿要养,新婚的妻子也不能不陪吧。”
“我没说你不能陪。”
“可你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冲着我妻子来的。”
梁见舒冷眼看他道:“有没有她,我对梁真都是一样。你不要因为她提高对我的要求,给她压力。”
戴远航无言以对,只好跟凌挽苏说对不起,“我今天话多,不是针对你,我是想小真既然有了两个妈,应当比从前更快乐才对。”
他不知道凌挽苏是自己的形婚对象,要求过多,梁见舒不作解释。
淡声说:“你未必了解,十几岁的孩子,自由才快乐,你以前不就羡慕你好朋友被散养吗?”
“我那哥们爸妈离婚了,当然没人管他,我以前是不懂事才羡慕。梁真难道也不懂事?”
戴远航见她没听进去,更焦急:“你散养是因为不想花精力,还是想她自由快乐?你知道你女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知道她爱去哪里玩,最好的朋友是谁吗?”
“知道又能怎样?”
梁见舒冷静地反问他。
“你怎么断定我不知道?你仅拿我跟普通的父母比,比出我不合格了,就否定我对她的用心吗?”
凌挽苏听梁见舒语气冷得掉渣子,很怕他们俩吵起来,便投去劝和的眼神。
“我有我的生活,不会因为做了她母亲,就必须牺牲奉献。我尽力了,小真没有完整的家庭,自会有朋友去陪伴她。难道你觉得,要像婶婶对我那样严格要求和管控,才是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