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驶离机场，或许因为有第三人在场，白希音比平时安静。
叶昕和白希音并肩坐在车后座，白希音靠左，叶昕在右。
车内空间狭窄，两人离得近，身旁女人发间淡淡的清香尽往叶昕鼻子里钻。
环境安静，别的感官就会被放大，思绪也活络起来。
叶昕不由自主回忆起一些只可意会的画面，更感觉局促。
她双手规规矩矩捧着玫瑰花，感觉气氛尴尬，视线找不到落点，所以看向窗外。
路两旁的行道树一棵接一棵往后退，叶昕试图放空大脑，甚至数起从车旁掠过的树有多少棵，以此消磨难捱的时间。
不知过去几分钟，她左侧肩膀忽然一沉。
叶昕背脊微僵，过了会儿小心回头，发现白希音睡着了。
白希音靠着她的肩膀，呼吸平稳均匀，睡得很熟，叶昕稍微沉了沉肩，她也没醒。
叶昕上车就松开白希音的手，所以现在，白希音搁在身侧的右手小指轻轻勾着叶昕的衣摆，像怕她突然离开。
心里有一块儿往下塌，无法控制的情绪肆意滋生。
叶昕忍不住想，如果昨天的电话没打通，她没找到白希音，会如何。
没有白希音，可能她的生活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工作日按时上下班，周末在家休息，少了一个会想方设法约她出门的人，她能有更多一人独处的时间。
偶尔也会羡慕别人的爱情，想谈甜甜的恋爱，却永远没有勇气去主动喜欢一个人。
也就只有这个女人，会缠着她不放。
白希音，白希音，不知不觉，她满脑子都是白希音。
因为贪图更多，欲望不断膨胀，不满足于浮于表面的暧昧，怕自己陷进去就出不来，所以她才迟迟没有答应白希音的追求。
相比于白希音对她的索取，其实是她更依赖白希音给她的感情。
她内心希望，这份感情可以长久。
却又不敢奢望它真的能够长久。
她心里再多迟疑，又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因为她缺乏这样一份爱。
从没有人对她坦坦荡荡说喜欢，所以她内心深处其实格外贪恋。
耳朵里钻进两道声音，一个劝说她冷静克制，循规蹈矩，不要太出格，哪怕忘记了一些事情，潜意识里却还记得教训。
另一个，蛊惑她堕落疯狂，宁肯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也好过近在咫尺却彼此错过。
两个矛盾的意识激烈拉扯，却又都是她的自我。
叶昕一度觉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应该不是现在的性格，只是究竟如何，也难以考究。
已经忘记的，想要再找回来，像找一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
叶昕挪了挪手，左手小指虚虚勾住白希音的指尖。
白希音睡了半个小时，快到地方时被叶昕叫醒。
她睁开眼，意识迷迷糊糊的，手指微曲，下意识找寻叶昕，随后便被另一只手握紧。
“醒醒，下车了。”耳边响起叶昕淡淡的嗓音。
白希音回神，被叶昕牵着手下了车。
她们沿街走几步，眼前出现一家日式烤肉店。
没等白希音发问，叶昕掀开店门口的布帘子，带着她走进去。
服务员朝她们迎上来，笑容灿烂地招呼：“您好，二位有预定吗？”
叶昕摇头，牵着白希音的手没松：“请帮我们安排一个两人座。”
这时间正值饭点，店里人多，服务员带她们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角落。
叶昕把菜单递给白希音，让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白希音终于醒了瞌睡，捧着菜单笑问叶昕：“真的随便点哦？”
这家店装修很漂亮，地段也不错，应该消费挺高的。
叶昕言简意赅：“我请。”
白希音于是开开心心点了一大堆肉，但也十分贴心再给叶昕点了几个素菜。
可毕竟她们现在是在烤肉店，来了就是要吃肉的，所以素菜点得不多。
叶昕表示她只是更喜欢吃素菜，并不是完全不吃肉。
等餐的过程中，服务员来换了炭盆，说上餐大概要等十分钟。
叶昕把桌上的小菜和蘸碟往白希音面前挪了挪，再给白希音倒上一小杯饮料。
然后白希音就双手捧着脸，手肘撑着桌，望着叶昕一个劲笑。
叶昕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放下杯子的同时，疑惑问她：“你在笑什么？”
白希音朝她皱鼻子：“我开心就笑，你管得着么？”
叶昕：“……”是管不着。
叶昕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烤肉没上，她也没什么能忙活的，显得有些尴尬。
周围喧嚣衬得她们这一桌格外安静，白希音歪脑袋看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
叶昕不想提及昨天的事情。
脑子里又没有别的思绪，她想了想，问：“怎么提前回来了？工作忙完了？”
“难得独处你居然聊工作。”白希音笑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我都说了是因为想你所以提前回来了，你怎么不相信？”
叶昕哑然，她发誓刚才只是找不到话题所以随口一问。
她的确不相信，只是没想到白希音会直接说出来，还带了点谴责质问的意思。
这下就换叶昕心虚了，甚至想回到半分钟前给自己一巴掌。
“我们认识时间太短。”叶昕有理有据地回答，撇开脸不看白希音的眼睛，“我不认为你有足够的理由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时，叶昕虽然忐忑，同时心里也长舒一口气。
她内心别扭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的意外，可能很难有机会和白希音面对面坐下来，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
白希音微蹙眉，从这句话中读懂了什么，神情从迷惑到震惊，随后变得不可置信。
她问叶昕：“所以你觉得我和你上床不是因为爱？”
太直白了，又是在外面吃饭，叶昕耳朵通红，低下头，有点无地自容。
但或许叶昕刚才那句话触怒了白希音，罕见的白希音没有顾忌叶昕的颜面，继续追问：“那你和我接吻是因为什么呢？”
她以为昨天叶昕担心她到发了疯，不惜到R市找她，和她见面，是叶昕给她的回应。
她们坦诚相对，是明确了彼此的心意。
叶昕说要再考虑，她也以为叶昕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需要时间再缓一缓。
可没想到，原来叶昕是这样想的。
她在叶昕眼里，是可以随意和别人发生关系的女人。
那叶昕对她做的那些事，以及说的那些话，都算什么呢？把她当什么呢？
叶昕：“……”她无法回答。
她真是一个虚伪自私又卑劣的人。
白希音站起来，手捏了一下玻璃杯。
叶昕以为下一秒，那杯里的水就会劈头盖脸泼她身上。
但没有。
白希音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告诉她：“你认识我的时间很短，但我认识你的时间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