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着头晕,迅速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留着她父亲的亲笔签名。
还盖了手印。
她指尖扣紧合同,脑子里刚划过将它撕毁的念头,男人便眼疾手快将它抽走。
林惮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她都不知道,原来在她爸爸眼里,她的价值只够用来还一百三十万的赌债。
“我不去,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林惮眼眶发红,但依然倔强。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多了点嘲笑:“我劝你还是早点准备好,不然只会死得更快。”
林惮心里蹿上不妙的预感。
她试图逃跑,但每到门口就被人堵回来。
拳场安保一个个膘肥体壮,将她强行按在凳子上。
他们扒了她的衣服,给她换上那身明显不合身的比赛服,又极粗蛮地绑好缠手带,勒得她手指都快断了。
她的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和这些人相比,她的力量如蜉蝣撼树。
然后,她被人当做猴子似的,扔到擂台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手击中鼻梁,扑通一声倒在台上。
周围人观赛的赌徒对类似的场景习以为常,哪怕林惮这会儿躺在擂台上,鼻血哗哗流淌,竟然还有人剑走偏锋,说要在她身上押注。
他们都是纯粹的赌徒,相信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一定会爆发不可思议的潜能。
而在这座拳场,往往是那些看起来羸弱的人,更容易绝处逢生。
周围喧嚣声尖锐得像刀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刮着她的耳膜,又像一根根针,扎进她的脑袋,搅得里面脑浆和血液混成一团。
她听见有人为她呐喊,叫她站起来。
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睁眼观察周围的环境,抬眼就看见她的对手朝她飞扑过来。
是刚才赢了比赛那匹黑马。
黑拳场,不分男女,也不区分重量级别。
获得赞誉与生机的唯一标准,就是赢。
如果林惮被他的拳头击中,大概率就直接退场了。
拳风扑面,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应对,翻身躲开他的拳头。
那拳头擦过她的嘴角,竟然在她嘴唇边拉开一道豁口,伤口很长,几乎延伸到下巴。
鼻血和嘴角伤口淌出的血混在一起,林惮脸上一多半都被血染红了,看起来特别狰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观战者一声惊呼,她竟然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当然不是为了还债,而是她觉得,她不能死在这儿。
如果这么轻易就死了,未免也太窝囊,太狼狈,太让人瞧不起了。
她不仅要活,还要活得好,就算这些人全死光了,她也还是要活着。
她站起来,选择向体格壮出她一倍的男人反击。
那场比赛异常惨烈,打到一半,擂台下竟然鸦雀无声。
她不记得是怎么结束的,挥出最后一拳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视野被猩红的血色充斥,只能隐约感觉有人影在眼前晃动。
她以为自己会死。
但是没想到,她活了,活着赢下那一场比赛。
她在一片欢呼声中倒下,睁眼醒来,竟然在医院。
闻着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她还以为拳场的人良心发现。
不久后,病房门打开,进来一个衣着干净体面的女人。
她来到病床前,微微上旋的丹凤眼睨向林惮。
“你想不想成为职业拳手?”
第59章
林惮抿着唇没说话。
她躺在病床上, 自下而上审视着眼前衣着光鲜的女人。
女人瞧着大概二十五六,穿衣风格很成熟,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钻戒,身上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上位者气势。
她一进屋, 就成了视线焦点, 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林惮瞄了眼她的戒指,这么大一颗钻石, 想必值不少钱。
她像是习惯了受人仰望, 因而并未介怀林惮过于冒昧的打量。
肖谨言见多了像林惮这种为了生存恶犬一样活着的人,但他们当中绝大多数, 都在第一场试炼中,就被摧毁了。
她欣赏林惮的眼神, 在朝气蓬勃无忧无虑的年纪, 被亲生父母卖到黑拳场,如果不是林惮自己身上有股不屈不挠的狠劲, 可能这会儿她躺的就不是病房,而是医院负一楼下面的太平间。
见林惮不开口,肖谨言想着,或许这孩子伤得很重, 脑子还不太清醒。
于是她接着说道:“你的比赛我看了,你在台上的表现很不错, 如果你点头, 我立马可以将你从拳场接走。”
林惮的眼神出现了一点变化。
她终于说话:“有什么区别吗?”
肖谨言看向她,对上她狼一样幽冷的目光, 听她哑着声问, “你和他们, 有什么区别?”
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他们的目的都一样,不过是想利用她盈利罢了。
她能被肖谨言注意到,也不过是因为她赢了那场比赛,让肖谨言觉得,她还有一定的潜力和利用价值。
林惮感觉自己身上被贴了价标,被人转手来转手去,任何人都可以决定她的命运,唯独她自己不能。
肖谨言闻言,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区别就是,我可以给你资源,你施展才能的空间将不限于那座黑漆漆不透光的底下赌拳场,你的职业会被人尊重,你甚至有机会走上国际化的舞台,让全世界的人为你喝彩。”
林惮抿唇沉默,她嘴角边有道伤口,虽然已经缝合上药,但她嘴唇动一动就会痛。
刚才说那两句话,不知是不是有汗水渗进伤口里,痛得她背上直冒冷汗。
但她忍受的疼痛半点也没有从她的神态中表现出来。
她迎着肖谨言的目光,冷冷的,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地问:“我要为此付出什么?”
父母把她卖给拳场,她身上背了一百多万的债务。
肖谨言要把她从拳场带走,就要替她支付这笔可观的赎金。
这女人来见她明显不是为了做慈善,既然是清晰明了的利益关系,在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同时,她也要清楚,这笔交易值不值。
“你只需要做两件事。”肖谨言竖起两根手指,微笑着说,“第一,听我的话;第二,对我诚实。”
林惮被肖谨言手指上的钻戒晃得眼睛疼。
于是她闭上眼,仔细想了想肖谨言说的话。
或许,跟着肖谨言走,不过是从虎坑跳进狼窝,这女人说的话未必可信,但她已经见识过黑拳场的残酷,同样的事情经历第二次,她不见得有运气再活着从台上下来。
从来没有人让她做选择。
也从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愿不愿。
跟肖谨言离开,是林惮第一次为自己做的选择。
出院当天,她跟着肖谨言又去了一次拳场,负责接待的男人以一副截然不同的嘴脸对着肖谨言点头哈腰。
他当着肖谨言的面,亲手撕毁那份欠款合同,还拍了拍林惮的肩:“我就说吧,你这运气真是好,跟着肖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