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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倾听(3)+番外

“程殊,我们该走了……”朋友唤程殊走,她这才起身,发现小女孩看的书是安野光雅的《旅之绘本》。

一个足迹、笔触才思遍布世界各个尽头,最后浓缩在一张张跨页画纸上的大师,将世间各国所有的历史、人文、风土、建筑、旅行的感触全部藏在每一处画里,隔着重重岁月,总有相似的人反复地参透其中玄机。

看不懂不要紧,时间会给你答案,也许某一天某一刻,在她过完八岁,十八岁,乃至二十八岁的生日后,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已看过梵高的《曳起桥与打伞女士》

程殊和她再见,已经迈出十几步后,身后的小女孩出声了,“你的瓶子……”

她是指那瓶驱蚊水。

程殊莞尔,太好了,她会说话,声音不那么甜,却很清脆,“送给你了,有机会,我要和你一起再看一看你手里的那本书。”

*

程殊第二次来孤儿院,是一个人,她买了数十份点心,还有各色各样的书。她从园长那儿得知小女孩的名字,希希,八岁,是这里目前最大的一个女孩子,且是身心健全的。

程殊问孩子是如何进来的。

园长告诉程殊,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遗弃在医院,后来市妇幼保护协会送到了这里,期间也被领养过几次,有养父母嫌孩子不服管教的;也有后来养父母自己能生养了又送回来的,总之希希辗转过几次人家后,就拒绝任何方式的领养与探望。

脾气也执拗了许多,不太合群。

程殊笑笑,说她小时候也是,父亲总骂她忤逆,还说没准是夫人高龄产下的孩子,脑子总是不灵光,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呢。

是夜回去后,程殊就知会家人,她想领|养个很合她眼缘的孩子,父亲不同意,说没出阁的姑娘家,领|养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程殊不在乎旁人怎么说。

“你是铁了心不打算嫁人了是不是,拿孩子逼我让步?”父亲恼得很。

“这和我嫁不嫁人没关系,我也不会拿领|养孩子来逼你让步,因为我不需要你让不让步,腿长我身上,我不愿意嫁人,谁人都强求不了我。”

“你愿意当老姑娘我没话说,领|养孩子就罢了。”父亲俨然算是退了一步。

“不是你怕我老了一个人爬不进棺材嘛,我给自己找个孩子,又不行?”程殊觉得老爷子难伺候得很。

“你一个姑娘家,是想逼我骂你混账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糊涂事,你要为那个男人守一辈子是不是,我瞧你这些年是疯魔了,为了那个男人学业、廉耻都不要了,是不是?”

父亲憋了七八年的话,终究还是脱口了,程殊既然在一家人眼里就是个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的印象,那么她打算□□的念头就更笃定了。

从前她花着程家的钱都没循规蹈矩过,更遑论如今,她能自立门户了。

大哥与大嫂都劝程殊,如果真心可怜那个孩子,可以资助她,不必花那么多繁冗的手续弄到自己名下来,养孩子不是养阿猫阿狗,要耐心教养、把屎把尿的,大嫂郭颂心说小姑没这个细心神的。

程殊说兄嫂过虑了,那个孩子已经八岁了,很多事情可以自理的。

大哥程维生扶额,他认同父亲的话,小妹完全是疯魔了,自己不过二十八,领养一个八岁的孩子?

*

程殊亲自连夜赶工了一件连衣裙,与初见希希她身上穿得那件一样的款式,只是布料棉软些,崭新些。

程殊说,她想教养希希确实没做太多的心理准备,可是她喜欢希希,她们初会,就有着犹如故人归的错觉,大抵希希与她幼时性格太像了。

而且,希希太漂亮了,程殊拍孩子的马屁。

“我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也不会把你送回来。希希就是另一个我,你只会过最安稳无忧的生活。”程殊和孩子并立在后院的那条花廊之下,“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里,可是又怕离开这里。”

程殊跟孩子再补充,她不必改口喊妈妈,事实上程殊也不是她的妈妈,“我有个侄子,虽然只比我小十一岁,但是他都是唤我姑姑,你随他一起喊我姑姑,可好?”

希希问程殊,“故人归是个什么感觉?”

“嗯……就是也许我们上辈子见过,残留的记忆总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照面。”

“你骗人,园长说过,我们是有一个个细胞行成的,根本没有什么上辈子。”

“额,那我怎么解释故人归呀?”

“就是看我顺眼而已。”希希拆穿程殊的把戏。

“那你看我顺眼不?”程殊破罐子破摔。

“你为什么不结婚?”童言无忌,孩子从园长那里听说这个新妈妈的情况,本来领养条件里是要求夫妻关系的社会家庭,可是碍于希希情况特殊,园长也希望孩子有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园长一味地做希希的思想工作,说新妈妈没有结婚,也没有宝宝,她是真心喜欢希希才想带希希走的。

“因为再也遇不上真正喜欢的人了。”程殊这些年都没有正视的一个问题,今天却如实地回答了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那你喜欢的人呢?”希希眨眼问程殊。

“很不幸,他不能喜欢我,所以,我们没有再一起。”

“你还会遇到喜欢你的人的……”

“无论我会不会遇到,都不会把你送回来,你会跟着我姓,姓了我的姓,就是我的女儿,谁也改变不了。”程殊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心思太重,她必须时时刻刻捕捉到她的怯意。

希希,程殊不喜欢这个字眼,她替孩子改了个更简单的,西西,程西。

第03章

程家这一大一小两位小姐就这么对峙着,过了晚饭时间。

程西毕竟还是个孩子,饥肠辘辘之下,不免几分士气锐减,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认输。

书房外有人在叩门。

程殊权当没听见。

门外人再次重复手上的动作,“什么事?”程殊不耐烦地应声。

门锁被旋开,“程殊,我来瞧瞧你女儿。”进来一人,汗渍渍的一身球衣,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气。

“纪东行,你要死了啊,浑身这么臭,你给我出去。” 程殊当即撵这个眉目恣意的少年出去。

“你以为我愿意啊,程若航在洗澡,要不你把卫生间借我用一下……唉,你在干嘛,训你女儿?你行不行啊,人家拢共才当你闺女半个月,你就开始站规矩,没劲得很,……”臭汗少年杵在姑姑跟前碎碎念,姑姑抵触地很,她站起来四下转了一圈,勉强找了个书挡算作凶器,赶他走。

“借我卫生间冲个澡。”少年边说边往走。

“你敢,你信不信你用完洗手间,我把花洒、马桶一起拆下来套你头上。”姑姑危言耸听后,还是不放心某人,跟着他出去,明令禁止他靠近她的房间。

程西竖着耳朵听姑姑有没有走远,她脚站麻了,想趁机活动活动,“吃饭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徒然斜进来,程西扭头看门外,程若航一身白衣灰裤,最轻简的居家衣服,顶着一头半干的短发,不算服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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