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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倾听(28)+番外

程西还穿着睡衣,程若航进来之前,她套了件毛衣在身上,此刻被他缜密的周到问得有些出汗。她从进程家门起,程若航就一直待她很好,那种好,不是无限制的宽容或纵容,而是亦师亦友的管教。

*

程西刚来程家的时候,晕车晕得特别厉害,那年秋游,学校组织郊外赏枫。姑姑临时有工作,去了外省,程西一来不想在同学、老师面前在大巴车上吐得颠三倒四;二来,她也不好意思跟程家人开口要秋游两天一夜的费用。

她就自作主张地跟老师说,家里有事去不了了。

结果,老师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还是跟家长核实了情况。

姑姑和程西电话聊了很久,姑姑对于程西这种自己消化压力与心事的态度很是不满意,第二天,姑姑让程若航打车送她去班级秋游之地。

程若航丢给程西几个塑料袋,晕车而已,没人会笑话你。也许你觉得今天没去秋游,躲去了同学们的一些笑话与嘲讽,可是你也失去了一次团队合作的机会,更失去了一场风景。

换句话说,如果你的晕车只能换来那些同学的笑与讽,那么你为了这些不足为道的友谊而浪费一次学习实践的机会,值得嘛?

程若航最后领着一路吐出苦胆水的程西去与大部队汇合,他给老师的解释是,最近西西因为她妈妈连轴出差,小孩子闹了点脾气,才没好意思跟妈妈张口要钱,他们这边也没注意到孩子的情绪,所以这次的实践才稍稍耽搁了些行程。

老实讲,程若航那次在同学与老师面前,替程西挣足了面子。他本就身高腿长,样貌也清瘦俊朗,不失涵养地与老师寒暄了几句,班上很多女同学都羡慕程西能有这么帅气的哥哥。

次日,回程的时候,程若航意外地来接程西,他给程西的说辞是,既然怕在那么多人面前晕车丢人,那就缩小范畴,先在他面前吐,总有一天,她这个晕车毛病能去掉的。

……

程西有很多次都想问问程若航,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姓程,因为是姑姑的女儿?

可是她不敢,不敢问。

她这十几年来,受了程若航太多恩惠,不是钱与物,而是他那静默的品性教会程西太多认知,他能容得下程西跟他磨嘴皮子,也能由着她偶尔放肆造次,可是绝不会允许她没了分寸与德行,就像此刻,如果程西贸然和他说些不该说的,她都能想到,他那冷冽的目光里会骤然升起些什么样的愠怒。

“工作室的这次合作有预付我定金,加上过年春节姑姑、舅妈给的压岁钱,我还有积蓄,够用的。”程西答他。

“你自己有计划就行。”程若航说他还得回家看看,问程西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饭。

舅舅、舅妈待程西如何,即便程西与程若航几乎无话不谈,程西也从没在他面前有过任何说辞。程西早已不是孩子,舅妈待程西怎样,其实姑姑早已心里有数,本来她们姑嫂关系就一般,爷爷过世后,所有的家产、储蓄都是一分为二,五五对开,男女不偏倚的。

也就是说,姑姑与程维生得了一样的继承数目,这在他们骨子里还存留的男权思想里,老爷子是偏心了姑娘的。

姑姑这些年又常年旅居在国外,对于程西的教养观念一直是散养自由,程西十八岁之后,姑姑就给她买了那套公寓,除去年节,姑姑已经不太主张程西往那家里跑了,其实说到底,程西毕竟是个外人,舅妈对姑姑本就有微词,更遑论会对程西有多上心。

大家无非是场面上的亲戚来往。

大概程若航对父母的态度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每次让程西回去吃饭都是征询的口气。

“好,你等一下,我换衣服。”

老式的两居室,都是卧室朝南,眼下唐唐那间卧室门敞开着,偶尔也能南北通透的风一吹过往。

程若航站在四四方方的客厅中央,无需太静心神,都能听到耳后朝南一间卧室里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程西该是在找衣服,抑或是在……

他顿时觉得逼仄的不是这屋子,而是他急于避嫌的心境。

他几步路走到入户门口,推开了大门,站在楼梯口,借着抽烟的空暇等程西。程西换好衣服,看到他站在门外,周身一圈微蓝的烟雾,这里没有烟灰缸,她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点水在里面,递给他。

“不用了,正好最后一根。”程若航三两口匆忙结束手里的烟,烟灰全弹在空了的烟盒里,捻灭的烟蒂也丢了进去。

他一边揉着手里的烟盒,一边抬脚下楼,“你锁好门,我在楼下等你。”

*

郭颂心生程若航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已经算严重程度上的晚育了,吃了多少苦头才勉强为程家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她如今操持着家里点滴琐碎,多少时光就在这一日三餐里消磨掉了。

偏偏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夫妻未见得多么和睦融洽;母子之间,也横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舒坦。

程若航答应回来吃晚饭,郭颂心一早就在菜场上精心择拣,忙活了一下午都是儿子喜欢的菜式。

听到院墙外有熟悉的引擎熄火的声响,郭颂心揩揩手里的水渍,从厨房的铁艺门窗向外张望,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令郭颂心喜忧参半。

“回来啦,路上碰到的?”郭颂心将锅里梅菜扣肉调小火再闷一会儿,出来问兄妹俩。

程若航在玄关处换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程西有些纳闷程若航为什么这么应答,在他之后换好入户拖鞋,只见程若航一脸疲倦之色,说先上楼躺会,吃饭的时候叫他,她也就无声无息地附和了他的这种说辞。

程西帮着郭颂心准备晚餐的时候,郭颂心问了几句程西最近工作的情况,“这姑娘家的,爬上爬下干些那种脏活,有办公室朝九晚五有保障?我说你被阿殊惯坏了,你们娘俩都得毒嫌我。”

“怎么会,舅妈考虑的也对。”程西一向在郭颂心面前很顺从,不辩驳任何,但也未必受教。

“你可别跟你姑姑学,她那叫潇洒嘛,那是笑话!四十岁的人了,还没个着落,你去听听这街坊邻居都怎么议论她的。”

“……”程西择水芹的手顿了下,眉眼之间依旧好脾气的模样,“姑姑的眼界不在这市井里,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追求,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你觉得她那样没边没际的飘着叫好?”郭颂心很少用这种厉害的声音朝程西说话,紧接着她在油烟机下苦口婆心地规劝起程西,“西西啊,虽说你不是阿殊亲生的闺女,可你姓程,这在家里家外是不争的事实。别怪舅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学程殊,女人太犟太死心眼不是件好事,追求事业追求理想毫不影响同时追求一份好的归宿,都像你姑姑那样,守着一个‘一’,再也不去念想个‘二’,关键这个‘一’,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她就死心眼吧,过这不死不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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