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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45)+番外

“她爷爷没退下来的时候……”

她用手挡着,贴在钟弥耳边说了三个字,到顶的副职,似投闷雷,眼底一震,是现实版的开了眼界。

快走远了,靳月顺势朝身后看一眼,看到那位千金身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单侧面就足够出尘:“两次碰巧见,我都觉得她好傲气,不过人家也的确有傲气的资本,听说她有未婚夫,还是第一次见,她未婚夫这气质还挺能压她的。”

未婚夫?

钟弥只觉得如芒在背。

喜欢时有多拉扯缠绵,放弃时就有多干脆果决,电梯朝下一沉,带来轻微的失重感,她闭了一下眼,想刚刚在店里的画面,很快睁开。

如此贵又不合脚的鞋子,没什么好纠结,本来就不是她能驾驭的。

她不知道和沈弗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本心里,钟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撕破脸皮不欢而散的那种人。

可她也想了,真有当面对质这一天,沈弗峥要怎么跟她解释?或许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未婚妻要找得力的,心上人是自己喜欢的。

俗也不俗。

哪怕他真拿她当一时兴起的消遣,也能讲得体面,怎么不算是最大的诚意呢?

钟弥捂着脸,团着腿坐在宿舍椅子上,人伏在膝头,骨头缝里发冷,真切体会到京市难得几日的好秋天过去了。

一直自认清醒,这一记当头棒喝算是给她的自视甚高上了一课,从认识沈弗峥开始,她就不受控地在为这个人美化。

连人家有没有未婚妻都不问一句。

她多信他。

她以为他是外公的客人,他尊敬外公,至少不敢对他的外孙女胡来。

可这份所谓尊敬,由何而来,或真或假,她从没有去想,也没有去问,无根浮萍一样,不过是肤浅地,自以为地,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好人罢了。

都是感觉。

感觉是虚的,来得快也去得快。

再一想,那什么是真的?那位漂亮千金的身份是真的,人家的爷爷,显赫到不能妄加谈论。

钟弥冷笑,又忍不住夸他。

做事干脆,不拖泥带水,秉持事不过三的原则,往她手机里打了三个电话被钟弥接连挂断后,他便不再打来了,还彼此清静。

男女来往,都奉行及时行乐了,聚散离合哪需要那么多理由,遑论大伤体面的对质,沉默已然是最好的台阶,该怎么退场就怎么退场,都各有余地。

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相比,沈弗峥可真是高级多了。

可没想到,隔天下午她收到一份快递,她以为是杨助理给她寄来的画,下楼梯时还觉得乌云尽散,一身轻松。

心里想着,很好。

因何而始,因何而终,拿到这幅画,幻梦一场也算有个完美句号。

她没看到句号。

回到宿舍,钟弥将快递拆开,何曼琪糊着一脸泥膜凑到钟弥桌前惊叹:“哇,这鞋好好看,弥弥你眼光真好。”

钟弥指尖落下,划过白缎面的缀珠,鼻音里轻轻笑一声,眼光好吗?但穿上不合适,已经是她不想要的了。

谁会送她这双鞋,除了沈弗峥,钟弥想不到第二个人,她胸口堵着一股恶气,在心里给沈弗峥扣分。

这可就不高级了。

人被情绪左右时,思路再偏,也总觉得自己仍有清醒。钟弥打开衣柜,从一件小鸡黄的帽衫口袋里翻出一团纸,餐单小票,抻平褶皱,上头有两个地址。

酒店套房她已经去过了。

还有一个住址。

五位数的鞋,被她像大卖场的两棵白菜一样丢在纸袋里拎上,上了出租车,钟弥才想起来给他打个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意外吗?还是全然意料之中?知道送出那双鞋子,就必有她这通电话?他又想怎么拿捏她?虽然陪在旁人身边,但心思都在你身上?

她很不想问“你拿我当什么?”这种自取其辱又幼稚至极的问题,但那种被骗被戏耍的愤怒,一刻不停,在和她死命按住的冷静交战。

钟弥脑子里信息很多,想得切齿拊心,怨气冲天,一时没法儿去分辨,只听他在电话里一如往常地问她:“吃晚饭了吗?”

她一句废话不多说:“我来找你,你在家吧?”

“在,是之前告诉你的——”

钟弥打断他:“我知道。”

说完,她就单方面将电话挂断,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京市的出租车司机爱聊天,今晚这位师傅好几次捡着红灯空档儿,在后视镜里瞥后座的客人,一路没敢吱声。

她大概也不晓得自己此刻的状态。

瞧着像去赴一场恶战。

第24章 山不转 没,佳人生气呢

沈弗峥城南这套房子, 钟弥之后一直不大愿意来,一是因为太大,没半点烟火气, 二是她第一趟过来,留下的初印象实在烂到顶。

后来有一阵儿, 刚好碰上沈弗峥在城南办公,在这儿小住过一段时间, 沈弗峥哄她过来, 真找了好几个设计师杵在客厅,说看哪儿不如意就改,再不行房顶掀了也成,随她高兴。

可钟弥偏偏就是不高兴,改不了, 改了也不成,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有时候她就是这样,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不清醒不负责地发犟。

初印象定生死。

而她对沈弗峥的初印象太好了。

晦雨返晴的傍晚, 风帘翠幕后的侧影, 外公摆满兰花的院子, 他从檐阴下伸来的手,她甚至都不敢再往后想宝缎坊的事……

这个人, 点尘不落, 知礼识节。

好的像一个假人。

进门前,她不客气地在心里骂沈弗峥, 欺骗无知少女是罪, 欺骗不无知的少女, 更是大罪!

可进了门, 真见到他本人,钟弥反而冷静下来了,手上提着名牌纸袋,攒了一路的腾腾杀气,像细菌被消毒扫杀一样,半点不剩。

她穿得不够隆重,不然会似锦衣夜行,得体得仿佛应邀来他住所作客。

钟弥凭本事装的。

半环形的棕色皮质沙发,她就近入座,朝前倾身,将纸袋搁在玻璃矮几一角,正要说,感谢他记挂,但自己并不需要。

沈弗峥先一步开口,比钟弥还不避讳。

他问她那天遇见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小幅度的表情变化,如同冰面绷出裂纹,钟弥不许自己因对方一句话就垮下来。

她挤出一丝笑,从嘴角弯到眼梢说:“沈先生有佳人相伴,我怎么好打扰?”

沈弗峥从烟盒里抽来一支烟,一个说不喜欢让人知道上瘾嗜好的男人,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取火点烟,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她才是那一截亟待烧掉的欲望。

他微微后仰,瞧着钟弥鼓气沉声的样子,笑了,说:“没,佳人生气呢。”

烟雾弥散。

那一刻,钟弥心也乱了。

得承认自己道行太浅。

她再装不来刚刚进门的冷眼淡漠样子,攥拳攥到无力可施,受他一句话撩拨,忍不住悸动,又实实在在地恼恨,咬着牙说:“我都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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