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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7)+番外

钟弥不给面子:“倒是没看出来。”

船离了岸。

桨拨水纹,手拨弦,琵琶声幽幽荡开。

行至一处,钟弥指着岸边一栋古建筑给沈弗峥看,围墙上打着铜钱窗,瓦沿残损,看着有些破旧了。

她说以前学校春游还会去那儿,是个做纸的老铺子,做出来的纸又糙又厚,小朋友都特别开心可以做手工,天气好,只需要过两天就可以收到自己做的纸,当春游纪念品。

现在关了。

“你念书倒是都很有意思。”

钟弥看向说话的沈弗峥,想起之前他评价资深导游时,说比他在剑桥读唐代史还无聊,便回:“那你呢?以前在外国读历史系很无聊吗?”

他一时不语,就这么看着她。

那几秒的停顿,不知是在想更委婉的表述,还是故意将她自然的提问延伸得不自然。

因这话在探听他。

他说:“我本硕读的都是哲学,那晚跟你说的是一门选修课,外国人讲不好中国的历史,太无聊了,所以印象很深。”

小维的琵琶又换了一首新曲子,正弹到一处转折,钟弥心里仿佛也有一根细弦弹动。

是欲盖弥彰的单音。

“哦。”

或许是水路不稳,他不似平时那样端着,姿态放松,像一个限时敞开的,未知又丰饶的果园,引人一探究竟,甚至想收获些什么。

“哲学是To be,or not to be,这种吗?”

他嘴角轻翘,巧妙地接下:“That is a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既答又没答。

钟弥意外发现,他说英文时声线没有那种秩序感,反而是低沉悦耳的。

那边蒋骓夸小维琵琶弹得好,小维说是钟弥的妈妈教得好,章女士才算弹得好,他这手琵琶不能比。

“你妈妈教的啊,”盛澎看向钟弥,又去问小维,“那弥弥肯定也会弹喽?”

小维太老实,立刻说:“嗯,我们俩一起学的。”

钟弥只能硬着头皮抱琴献丑,戴了指甲,全无手感,一碰弦,果然确认,连那点班门弄斧的本事也都全还回去了。

没弹完,连坐在离她最远处的小维都不由自主搔搔耳朵替她难为情,为她解释:“弥弥好像是很久很久没碰了,她大学读舞校,没时间练,生疏很正常的。”

钟弥正想如此自我安慰,却架不住对面的沈弗峥淡淡一笑,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正式初见那回,他跟她说的那句“钟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会没有可讲之处。”

这下好了。

不仅棋是飞行棋,琴也是一手烂琵琶。

钟弥不免羞恼,心想这人出现不到半个月,像是来她的人生里职业打假的。

好在船行小半日,泊岸处离陵阳山很近,万里无云的好天,碧蓝如洗,群峦叠翠间,能看见一些佛寺庙宇的琉璃顶。

盛澎问起拜佛的事:“人都来了,不去捐点香油钱,是不是不太好?”

小维抱着琵琶,噗嗤一声笑,又迅速低了声音说:“你说的,好像菩萨是什么地头蛇,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盛澎立马高举双手摆起来:“我可没这么说啊,我这是尊敬菩萨,那什么词来着,虔诚!懂吗?”

钟弥便告诉他:“你要是尊敬菩萨,那就更不能随便去了。”

“为什么啊,我就想烧个香拜个佛还不行吗?”

“陵阳山有几十间庙,你拜不完的。”

蒋骓说:“拜不完就拜不完呗。”

“那怎么行,你今天拜了三五间,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让其他菩萨怎么看你?”钟弥一语中的地质问他,“你这不是瞧不起菩萨么?”

说得菩萨之间也有一套人情世故,切莫厚此薄彼。

乍一听,十分有道理。

盛澎还真打消了拜佛念头:“那州市也就这么大,不烧香拜佛,也没什么别的可瞧了。”

钟弥道:“谁说的,不去拜佛,也可以去游夜市逛庙街啊,通常月尾有很多人放灯还愿,是最热闹的。”

小维问:“还可以去馥华堂听戏,你们去过吗?”

作者有话说:

引用: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第10章 金鱼灯 美好州市,你我共建

八月份最热闹的一期庙会,并不在月末,因为传统的情人节七夕更靠前些。

这天月老庙的香火最盛,本来盛澎想去凑热闹。临晚,钟弥站在庙街入口,仰头望山上渐远渐小的灯火处,指月老庙大概的位置。

盛澎:“这么远?”

钟弥:“对啊。”

那间寺在山顶,高高遥遥,像祭坛。

平日里香火薄是路不好走,鲜有信徒,每到七夕这天,游客纷至,却也有另一层意味——好像真能一口气走上去,必定心有宏愿。

小情小爱,撑不住这一路山高水迢。

钟弥说晚间没缆车,徒步上山可能要走两个小时,于是盛澎放弃了拜月老的念头,一行人进了庙街。

今晚游客多,不乏穿汉服古装的漂亮姑娘,和架着长枪短炮调角度的摄影师。

钟弥跟他们解释,这边有好几个薄有名气的写真馆,租赁服饰,也管妆发,一条龙服务很周到。

“这个天穿汉服很热。”

钟弥转头看身边的沈弗峥。

他今天穿白衬衫,透风的软绸料子,袖口折了几折捋至小臂,庙街仿古的灯光昏黄老旧,让那身白,失去了原有的正。

察觉钟弥的视线,他本来要望过来。

钟弥先一步与他错开视线,看向后面的蒋骓和盛澎,一视同仁打量他们说,“而且你们看着,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种拍照项目。”

钟弥跟他们提议:“前面有卖扇子的,可以自己题字的那种,要不要买一把?今晚好热,刚好可以扇扇风。”

木格纸纹的高悬灯箱,笔走蛇龙题着店铺名——玲珑十二扇。

蒋骓咂摸这名儿,说听着像个江湖门派。

本地人缺乏这种神奇的初见联想力,钟弥扭头怀疑:“有吗?不就是个扇子店。”

盛澎应和说有点那个意思:“还是那种暗杀门派,一水儿冷艳美女。”

这话符合这两天钟弥观察盛澎得出的浪荡调性,她干干咧了一下嘴说:“那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种的门派吧?”

盛澎厚脸皮道,他看过美女门派有点多了,喜不喜欢,得看冷艳到什么程度。

钟弥无语,懒得跟他再聊,转去问另一位非本地人:“你喜欢这种门派吗?”

是气氛太好,叫她太肆无忌惮。

钟弥忘了。

沈弗峥不是盛澎这种随随便便能谈及喜好的人。

也是心虚,问他任何问题,都有种被吸引、在好奇的暧昧,叫她不自然。

她那个微仰面的眼神,明晃晃写着我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可没有台阶下,等待审判一般,眉目凝着少见的紧张。

好在沈弗峥没有顺话逗她,只接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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