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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65)+番外

她太瘦了,一身文静的学生气,高开叉的旗袍露一双白腿,那种不恰当的艳丽并不具备美感。

仿佛花儿过早开放,不该的,也会叫人可惜。

旁巍叫司机把车开过去,朝路边的那侧车窗下降。

他隔窗看向她。

小姑娘瞧见他,不知怎么就愣住了,两手高高举着帆布包,眼睛瞪得圆圆,像只受惊的小松鼠。

旁巍失笑,说她淋了雨,叫她上车。

她不知是犹豫还是没听清,人还在愣。

旁巍嘴角动了动:“看着挺呆的,警惕心还挺强,行吧。”

他只是临时生出的好心,并不强求,日行一善也讲究有缘,就在他准备按上车窗时,小姑娘才说话了。

“你要送我?”

她站在外头,薄薄书袋挡着脑袋,那一抬眼一低眸,弱质纤纤,很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

旁巍顿了一瞬,只觉得,这才是她身上该有的美感。

她擦了擦身上的雨水上了车。

为了打消小姑娘的不安,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人,旁巍说起自己记得她,她是会场里的礼仪小姐。

“你看起来不像模特。”

靳月小声回:“我读的是舞校。”

他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指修长,银质的戒指在无名指上拉动着,松松紧紧,指根有细细一道的白印,无声昭示这戒指在这里禁锢了很久,连皮肤表面都留下了痕迹。

他气质沉稳,看着很成熟,结了婚也是意料之中。

靳月如是在心里想着。

那天下雨,京市的路况阻塞到上新闻,不少路段出了交通事故。

她不知道,因为她太累太困了,没有对话的车程,让她不由自主睡了过去。

旁巍是听到她手上一直紧拽着的帆布包脱手,砸到地上的声响,才寻声转头过去看她——小姑娘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但眉头是锁着的,仿佛那里团着解不开的心结,睡梦里都在侵扰她。

旁巍替她将包拾起来,包括那几张掉出包口的医院单据。

他扫了一眼,细密的黑字,单据上一个接一个的数字,仿佛能解释她皱眉的来由。

读舞校,还在念书。

靳月醒来时,天已经黑透,她因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转头便看见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座椅被调成舒服的角度,而旁巍一直在旁边等她睡醒。

他对此的解释是,刚好没有事做,看她睡得很熟,没忍心叫醒她。

那时候,她对旁巍这个人不了解,有的只是对男人天然的警觉心,尤其这还是个手上戴了婚戒的男人。

可等她揉揉眼,朝他手上看时,那戒指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条白印依旧盘踞在他手指上。

她下意识往车门上靠,小声说谢谢。

钟弥劝过她不要再跟着徐凝做会场礼仪,话没说透,但靳月知道钟弥在提醒什么。

徐凝手下的女孩子,没有长期做这个的,会去兼职大多缺钱或者需要钱,总是做一阵子,她就介绍别的活给她们了,那些活比站着拿钱还轻松。

女孩子一旦躺下去,赚到轻松的钱,就很难起来了。

靳月很感谢钟弥,说自己知道:“我不会的。”

怕她单纯,不止堤防徐凝,钟弥还告诉她一句话,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男人的好心。

所以旁巍跟她说:“我还可以帮你别的。”

她立即警铃大作,脑子里立马往糟糕的情况去想,她的手悄悄别到身后,试图拉车门却拉不开,自己吓自己,冒出一身冷汗。

旁巍看她着急,提醒她冷静:“你看看这是哪儿。”

靳月眼睛里都要冒泪,无法正常思考的脑子直接把这句话脑补成明晃晃的威胁,在提醒她,她在他车上,她逃不掉,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她语无伦次:“我,我会报警,如果你,你对我乱来……”

旁巍哭笑不得,再次提醒:“这是你学校门口,如果我打算对你乱来,我怎么会把车停在这里?”

连前头的司机都在笑。

旁巍温声说:“车门不是那样开的,你刚刚按错方向了。”

靳月一瞬窘迫,意识到自己脑补了一个大乌龙。

她也应该笑笑的,但是她笑不出来,生活把她压得太累了,草木皆兵,她什么都做不好,哪怕是去分辨一个人的善意。

她弯下腰,后背的脊骨在针织衫上可伶地透出轮廓,整个人因压抑哭声而发抖。

旁巍给她递纸巾,说如果是钱的事我可以帮你。

他倾身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外头学校附近的喧嚣声音一瞬涌进来,让她几乎要哭昏过去的脑子里多了一点活气。

她下车,从他手上接过一张私人名片。

那天晚上宿舍关了灯,她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亮这张藏蓝色的烫金名片。

原来他姓的是这个旁。

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以为是另一个“庞先生”。

后来她真的拨这个号码了,母亲病危,医院下了通知,她哭着说旁先生你可以帮帮我吗?

之后请名医,做手术,住院休养,一系列事,她再也没有发愁过,那位杨助理领命过来,每次都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当。

那阵子,她看见钟弥就想逃,因她做了一个很不齿的决定,哪怕钟弥只是好心问一句,阿姨术后恢复还好吗,想去看望,她也浑身生刺一样,说不用了。

她接受了一个佩婚戒的男人的“好意”。

他大她十岁。

这年头,古装剧里都已经不流行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了。

她跟着徐凝做兼职,虽然只接过礼仪的活,但晓得她身边有的女孩子在做什么事,收了只万把来块的名牌包,都要宽衣解带,以报君恩。

后来杨助理跟她说,旁巍喊她周末去一家五星级酒店。

她挣扎一番,就去了。

把人家的银子大把花出去,这时候再三贞九烈玩什么抵死不从,也太好笑,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去之前她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信,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在她的角度,她没有资格谴责他,可她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不要做背叛家庭的事了。

最后立场横跳,百般纠结写了两页纸。

她带着信,还带了事后避孕药,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心态去了。

旁巍不在房间,但桌上准备了礼物,爱马仕橙的纸袋。

在落俗的戏码里,她无心去想他准备的是什么包。

她很上道地进了浴室洗澡准备,热气氤氲时,她在想以后,学校已经有了流言蜚语,她忽然豪车出入的生活引人猜测。

她没办法对钟弥坦白。

但她在这一刻想,以后要自觉远离钟弥,她不配和钟弥当朋友。

人家借钱给她,教她道理,最后她还是把自己弄到这么不堪的处境里了,真的好让人失望啊。

她捂着脸,热水和眼泪分不清。

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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