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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53)+番外

假话是也甜的,蒲伯满脸欢喜,把酒坛搬进饭厅桌上,问钟弥吃早饭没有。

钟弥说没有。

蒲伯告诉她,沈弗峥和外公去书房下棋了,问过钟弥想吃什么,自己去后厨给钟弥做吃的。

以前外公这里来客人陪外公下棋,钟弥会帮忙泡茶送到书房,然后乖乖坐在一旁看一会儿。沈弗峥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

可如今不同,沈弗峥也不能完全算客人了。

外公看自己的外孙女,手里捧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目光十之九分都落在他对面的棋友身上,还有一分是小馄饨实在太烫,要分神低头吹一吹再入嘴。

棋友倒正派,认真对局。

黑白子你来我往之间,还跟外公闲聊着京市的一些旧人旧事,说起他的二伯沈兴之,外调也不少年了,如今要调回来,乍一想,岁月仿佛弹指一瞬。

下完这盘棋,外公摆出疲态,说久坐也不舒服,要去院子里晃晃。

一起身,书房里便只剩下沈弗峥和钟弥两个人。

钟弥把只剩汤底的馄饨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问沈弗峥车牌的事。

他答得云淡风轻,说换了也没两天。

钟弥说:“干嘛啊,我那时候真就是随便说说的。”

他不会告诉她,她那句“你这车牌,是我生日”是胡诌,他当时就瞧出来了,他回的那句“是吗?那钟小姐同我有缘”也并不走心。

他没妄加多情,去猜那时雨雾茫茫里,钟弥对他有多少不舍,大概是一点不好讲的悸动与没忍住的不甘心吧。

谁能想到呢,两个都不说真话的人,偏真有一段缘分。

在旁巍璟山的别墅,再次见到钟弥,她在旁巍的玩笑话里,竖起一身的警惕。

他从她背后走来,出声引她转头。

那一瞬,钟弥的表情他在记忆里尤为清晰深刻,似尖锐冰棱,又在四目相对间,无声无息融化掉了棱角。

他读不懂她的神情和转变,当时也当无关紧要,没有去想。

就像漏掉故事里一个悲情/色彩的伏笔,之后又恰到好处地与她有了一段不痛不痒的暧昧。

他的心疼,延迟到险些过期不候。

在盛家会所那晚,他听她室友桩桩件件说起彭东新对她做的事,他沉默的时候很多,也是那时后知后觉,原来钟弥怕的是这个。

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将她看得如此重要,如此命不可缺。

如果在爱与不爱之间有那么明确的节点,他想,应该也不会有今天,在未深陷之前,他大概会提醒自己适可而止。

不爱是很好分辨的。

爱这种东西,讲不清,像本能又似神谕。

他骨子里有一种学习得来的辩证,提醒自己,此刻坐在她外公的书房,脑子里关于钟弥的静想与分析都不是完全正确的。

对偏爱之人难免偏心,常事而已。

钟弥问他,为什么非要换这个车牌。

他手指捏着一枚圆润黑子,唇角浅浅一弯,回答:“大概,想和你一直有缘。”

钟弥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面上恍了一下,又眨一下眼,一点点反应回味起来,神情足足应那句词,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

刚刚碍于在陪外公下棋,不好问,这时沈弗峥看她这顿顿的表情,又想起出门时她困得哈欠连天,说让她继续睡,没多久钟弥又过来了。

“现在不困了?”

棋凳高些,她坐的方凳矮一些,方便钟弥一弯腰便趴到他腿上,用一侧脸枕着,懒洋洋拖着绵软的声音说:“困呀。”

沈弗峥垂着眼,手掌落在她露出来的脸上:“困怎么不在家多睡一会儿,我都帮你跟外公解释了。”

对于自己的变卦,钟弥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夫唱妇随喽,睡觉哪有你重要。”

说完还冲他露出一个再真心不过的灿灿甜笑。

她这双眼眼露出笑意,实在动人,配上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更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沈弗峥手指轻轻描她唇角的一点弧,压低声音问:“你这儿还有多少好听话?”

钟弥不禁夸地骄傲起来:“只要沈先生想听,要多少有多少!”

沈弗峥笑着点头:“嗯,又来一句。”

她伏在他膝上闭眼,沈弗峥的手从她脸庞移到她后颈,轻轻慢慢地捏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感慨似的保证:“我现在好好跟你谈恋爱,以后也会好好当沈太太。”

“你不好好当也无所谓。”

钟弥眉心一动,睁开眼,直起腰,看着眼前的人,像没听懂一样重复他的话:“不好好当也无所谓?”

沈弗峥反问她:“怎样才算好好当沈太太?”

钟弥张张嘴,回答不上来。

“你没来之前,外公刚好也说到结婚这件事。”

钟弥问:“说什么?”

“说你年纪还小,希望订婚之后,不要那么快结婚,我就问,您是怕弥弥后悔吗?”

没等外公回答,沈弗峥便以玩笑口吻说,我想早点结婚,我也怕她后悔。

隔着辈分的两个男人,面前一盘棋,都笑而不语了。

“你不用把结婚这件事想得很重要,沈太太的身份不会一当上就需要你脱胎换骨,你不用想得那么沉重,好像要攒很多力气去应付,不会的,它是新增的一个身份,不是你唯一的身份。”

沈弗峥跟她说,“很少有男人会一直以某人丈夫的身份自居。”

丈夫这种身份,像睡衣,人人都有,但都很少拿到人前来。

“很多女人却把某人太太当成24小时工作制的终身职业,我在我们家见过很多沈太太,无论在外多光鲜,回到沈家的屋宇下,她们都过得不怎么好,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沈太太。”

他抚一抚钟弥的脸。

“我也答应了外公,会尽我所能地让你快乐自由。”

许是胡葭荔结婚不久,在婚宴上,司仪邀请一双新人上台做小活动热场子,来来回回地问问题,都好像围绕着婚后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谁做饭,谁管钱,吵架谁让谁,生几个孩子……

那些问题裹挟在甜蜜的背景音乐里,浪漫气氛如水满溢,叫人很难察觉,其中隐藏一种刻板定义。

我们如何去证明爱一个人?心甘情愿为对方跳进婚姻坟墓,为他妥协,为他吃苦,就是最了不起的爱,这就是感人泪下的付出。

钟弥也不由受了这样的刻板印象影响,默认婚姻就是这样,难免束缚,总有枷锁。

她没说话,自己想了一会儿,再开口只是问他:“那对你来说,会很难吗?”

对于给她快乐自由这件事。

“我一直喜欢做有难度的事。”沈弗峥又声线平平补一句,“好像,也一直能做好。”

那坛酝酿了一整个盛夏的青梅酒,在中饭前被打开了,果酒的甜香气自坛口浓浓逸散,蒲伯用青花瓷的敞口酒壶,分装出一些,放在餐桌一角。

一桌家常菜也是蒲伯的手艺,还蒸了一笼沈弗峥特意带来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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