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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48)+番外

钟弥当时望着他,起初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最后豁然开朗,恼羞成怒,狠狠在他胸前砸了一拳。

“你就是说,我干不了助理呗!”

沈弗峥握她打人的拳头,就按在自己心脏上方,笑着说:“你这种听不懂老板潜台词的性格,的确不太适合吃助理这碗饭。”

钟弥更气了,气到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给他握着。

她越挣,沈弗峥越不放,好像她又气又急又忍不住笑的样子十分有意思,他另一只手臂一勾,身子贴身子,把人带到了跟前。

“来,我给你理一下思路,你说不适合给人当老婆处理内务,适合当助理之类的,我说你不适合当助理,那你适合当什么呢?”

钟弥微微一愣。

思绪是骤然清晰的,人是死活不认的。

她故作镇定,自以为不露一丝马脚,提起一口气,双眸灼灼看着沈弗峥,言之凿凿说:“那我也给你理一下思路,我说我不适合给人当老婆处理内务,合适当助理,你暗示我,我不适合给人当助理,但我装作听不懂暗示的样子,那你觉得,我又在暗示什么呢?”

能暗示什么呢?

不适合也不想当给人处理内务的老婆。

沈弗峥看着她头头是道的模样,像看一只跟着老狐狸一步步学坏的小狐狸,他嘴角弯起,曲着手指轻轻刮她鼻尖。

“真聪明。”

钟弥便笑起来,他一句夸赞胜过万千奖励。

她搂着他的腰,侧脸轻轻蹭着他身上居家服的柔软料子,用一种俏皮的挑拣口吻说:“沈太太我还是要当的,但是给人处理内务的老婆,这种定位不适合我。”

沈弗峥摇摇头,哭笑不得,拎刚才那件已经被熨至平整无皱的裙子给她看,淡淡笑说:“已经领教了。”

连她自己的裙子,都要他来帮忙找,帮忙熨。

未来的沈太太如果处理内务,要赔几个人跟在一旁心惊胆战?实在天方夜谭。

听他这回答,钟弥假装手里攥着话筒,把握紧的拳头往上递,临时充当采访记者:“领教之后,沈先生感觉如何?”

每次她胡闹起来,他配合她,总是认真又入戏。

此刻,轻轻扶住她的拳,好似那里真有一只话筒,稍稍低头,郑重其事回答:“目前感觉良好。”

钟弥再度提问:“那你对未来的沈太太有什么期待吗?”

他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没有。

钟弥蹙起眉,娇娇地哼着抗议:“你要诚实!你说嘛,我不会怪你挑剔我什么的,我保证不会!”

沈弗峥无奈一笑,说真的没有。

“我已经挑剔过了。我挑剔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你的。”

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大概率她反馈给他的,都在他的期待范围内。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为你做过妥协或让步,不轻松的一直是环境,你的存在没有给过我压力,你是清晰的,明朗的,是我一直在追求的那部分。”

在认识钟弥之前,他对伴侣的要求很模糊,好像这样那样的,都行也都不行。

说实话,假设没有钟弥,此刻的沈弗峥是在沈禾之的撮合下早早跟蒋小姐顺其自然结了婚,还是跟更门当户对的孙千金珠联璧合,都说不准。

回国后一直单身,为了应付人,他才拿工作忙当借口。

实际上就是对感情不热衷,和一个异性频繁来往交集,大脑收到这种提案,会第一时间反应,没有兴趣。

工作再忙也不可能不吃饭不睡觉,现在也明白了,再轰轰烈烈的感情,最后也是归于一日三餐,昼起夜眠。

日子永远庸常,让庸常不再庸常的,是陪你过日子的人。

在外人看来,他所拥有的东西太多。

可他所拥有的每一样东西,无论他情愿与否、珍惜与否,都实在来之不易,旁人看见的游刃有余背后,是不可与人言的牺牲和妥协。

年岁渐长,涉世渐深,世故是磋磨棱角的利器,怨气也终会化作一股屈服命理的豁然。

唯一能说的,大概还有憾。

渴望以真正的自己获得真正的轻松。

章老先生来京后,沈秉林的态度沈家人尽皆知,起码没有人再敢在明面上发出异声。

沈弗月跟钟弥接触不多,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深厚感情,只是乐见自家一贯横行霸道的小姑姑吃瘪,所以在这件事摇旗呐喊得比谁都卖力。

她人不在国内,都为沈弗峥高兴,说四哥总算苦尽甘来。

他当时心念过“苦尽甘来”四个字,总觉得这样的词落在钟弥身上不合适。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张拼图,每一块落在合适的位置,他都反复试过,直到正确,再如此重复去拼下一块,每一次正确的嵌入都可以称作苦尽甘来。

唯独最后一块不是。

它天生就是正确的,是无需试验比较的。

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最后一块拼图,永远是最轻松最圆满的存在。

钟弥之于他,就像最后那一块尘埃落定的拼图。

听完他的话,钟弥望着他的眼神像融化的糖粒,亮晶晶又透着盈盈甜意。

她问沈弗峥:“那我呢?我需要怎么做?”

他本来说,你不需要做什么。

话落,又像老师一样给了她一些提醒:“你可能需要学会利用我,尽可能地去做你自己,任何长久的感情都不可能违背人性,人是趋利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但人趋利的方式不一定都正确,就像有些牺牲,本质上也是趋利,但你要明白,投桃报李不是一定能顺利完成的置换。”

钟弥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冒出一个突兀的问题:“那我利用你,不是跟你前女友没有区别了?”

他骨相并不凌厉,面庞看起来却始终缺温情,寻常那种不及眼底的一抹淡笑,会让人觉得愈发遥远。

可他手心滚烫,搂着钟弥的腰,姿态亲昵,是毫无隔阂的状态。

“利用就是利用,利用需要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这话的样子稍显冷血冷静。

钟弥想起曾经和那位谢律师在咖啡座的交谈,她曾经替沈弗峥难受,觉得很不齿的利用,他自己说出来反倒云淡风轻。

她忽然不明白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前女友曾经利用他的事了?完全不放在心上?还鼓励现女友来尽可能利用他?

沈弗峥用一番话点醒她。

“其实我从来没有变过。二十岁的时候,我渴望留在一个乌托邦里,家人也好,前女友也好,如果有人要破坏它,我会不顾一切去维护,毫不犹豫地远离他们。”

他捧着钟弥的脸,目光柔软地望着她,轻声细语说,“现在我有了一个新‘乌托邦’,如果有人要破坏她,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去维护,懂了吗?”

钟弥点点头。

听懂了,利用本身是一种无情绪的行为,就像用工具去挪石头。

他作为工具的持有者,用他的工具,最后挪的石头却挡住他的路,这种利用当然令人不齿,但用他的工具,帮他清除石头,这种利用对彼此都有利,没有拘泥畏缩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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