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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38)+番外

蒲伯忙劝着:“您千万别这么想,后来不也嫁给合心意的人了,清姝小姐也说过,她不后悔。”

“后悔又当如何?悔也无用。”章载年神情越发落寞,低低说,“可现在弥弥,不该的……”

他想起上个月钟弥回州市过生日,他夸她这趟回来像长大了,在桌前练字都比以往静多了。

钟弥抬头,心事重重里露一个笑:“人嘛,总会长大的。”

章载年也笑,说着:“是长大了,有心事也不跟外公说了。”

钟弥放下笔,亲昵抱住他胳膊说:“如果有好事,我就告诉你!”

“那不是好事就不告诉了?”

钟弥花儿一样的笑起来,撒着娇,逗他乐:“怎么会没有好事!我昨天吹蜡烛都许愿了,满陵阳山的菩萨都听到了!现在正在施法呢!”

外公笑容慈爱,搭着她手背轻轻拍,说好好好,外公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69章 卷草纹 意延绵,一生美满

五月中旬, 京市过午的阳光已见盛夏燥烈,从舞团大楼的檐阴下走出,灼日将人烘烤, 钟弥加快步子往停车场走去。

刚刚联排结束,回化妆间, 手机里躺着一通章女士的未接来电,浸满卸妆水的棉片敷上一侧眼皮, 她拿另一侧的视线瞄回拨过去的手机。

几声嘟响后, 屏幕上显示由零开始跳升的通话时间,钟弥戴着蓝牙耳机,说自己刚刚在排练,才看到手机。

“有什么事吗妈妈?”

棉片卸下一片浓彩,她换一张新的, 往另一边眼皮上盖。

两秒安静, 章女士柔和的声线从电话里传来:“你外公来京市了,年纪大了,可能也是太久没出过远门, 人刚到, 准备去酒店, 心脏病突然犯了。”

卸妆水倒多了,手下按力一重, 液体渗进眼缝, 辣得整个脑颅内神经紧吊,钟弥忍痛睁开眼, 忙问:“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没大碍了, 就是人还没醒。”

妈妈的声线不急不缓, 仿佛在跟钟弥说不用担心。

外公心脏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 之前在州市也有送医抢救的情况,这种病除了注意饮食,最重要的就是平时静养,多多保重身体。

钟弥实在不明白。

“好端端的怎么非要往京市跑?现在天气又热起来了。”

很不适宜出门。

更别提来京市,这么舟车劳顿。

章女士微微提气却没说话,钟弥隐隐听到些模糊的对话声,猜想可能是此刻旁边有人,不方便说话,便改问了其他情况:“就你和外公两个人来京市了吗?”

话出口,钟弥就开始难受,外公忽然发病,妈妈一个人该多手忙脚乱,想问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却也有预感,大概是有什么不提前告诉她的原因。

章女士似乎知道她的心情,温声安抚:“蒲伯和你淑敏姨,还有淑敏姨的儿子都一起过来了,开家里那辆七座车,你外公平时吃的药,什么都带齐了,外公刚有症状我们就来医院了,现在情况算好。有人来看望,你外公还没醒,就,都在这儿等着,你过来吧,你到这儿妈妈下去接你。”

钟弥眸中闪过一丝荒谬,笑不成笑:“有人来看望?”

这才多久?连钟弥都是刚刚才接到妈妈的通知。

章女士简单解释,提了一个人,外公以前的门生。

钟弥知道这个人。

外公只教过沈弗峥一年字,而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沈弗峥的书法老师,与沈家来往密切,现任书协主席,人很朴素随和,风雨不改,年年都会去州市看望外公。

今天就近送医才知道,他太太是这医院的副院长。

“弥弥,事情都是瞒不住的。”

章女士这话像一句提醒,钟弥立时了然,外公是知道自己和沈弗峥的事了。

“妈妈……”

“见面再说吧,”章女士问她是不是自己开车过来,叮嘱她,“慢点开车,不着急,没什么可着急的。”

刚才跟妈妈通话时,有其他电话切入的提示音,是沈弗峥打过来的。

沈家已经有人去了医院,沈弗峥不可能不知道。

他本来是准备跟钟弥说外公的情况,得知她知情,已经开车在路上,便说:“不用担心,我问过外公的情况了,还算好,你自己开车要慢一点。”

钟弥心里一暖:“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我跟阿姨都一样担心你,像不是很正常吗。”

钟弥心说,是你跟我妈一样都拿我当小孩儿吧。

沈弗峥说他人在城郊,赶去医院估计很迟,叫钟弥有事随时跟他联系。

钟弥到了医院,见到章女士。

外公血压高,每年入夏到秋天,最容易心脏不舒服。

按说章女士不应该同意外公来京,即使外公说出的理由是钟弥来京读书四年,入学到毕业,他从没有来见证过一次,如今他的外孙女在京市最好的舞团跳舞,再不去瞧瞧,以后身体更差,只怕会更没有机会了。

“蒲伯悄悄告诉我,前几天沈家的小姑姑来了一趟,跟你外公说了,你跟那位沈四公子在一起,沈家那边的态度不太好,可能……外公是担心你吧。”

章女士声调低低,听钟弥自责地说外公肯定是担心我了,又长长一叹说,“也可能是,他自己心里有遗憾。”

钟弥看向妈妈。

章女士亦与她对视着目光:“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我说要跟你爸爸结婚的时候,你外公也是不同意的,不是你淑敏姨以前跟你开玩笑说的,嫌你爸爸没文化,你外公是担心我在用自己的婚姻气他。”

“为什么会这样担心?”

“因为你外公当年离京,我虽然没说什么,心里是怪他的……多少,舍不得吧,青梅竹马的玩伴,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明明也有机会留下来,他不肯要,所以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他回到州市,去面对以后完全未知的生活。”

钟弥懂了,外公虽然也没说什么,但他也知道女儿在怨他。

所以这么多年,祖孙三代在饭桌上,总是靠钟弥一个人将两头热闹起来,父女俩很少单独相处,说话也不多。

章女士忽然盈泪,掉落面颊,又很快地低头抹去,她怕钟弥担心,随即弯起一个淡淡笑容。

“对你外公,我很懊悔一件事。”

跟钟弥父亲结婚时,章载年曾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嫁给这样的人,以后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有些辛苦。

章清姝跟他说,我想好了,我知道我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我很满意。

章载年劝她不要赌气。

她便说自己没有,想得很清楚,说他没读过书,所以不懂那些一尘不染的大仁大义,也不会冠冕堂皇地趋附权势,他满心满眼地爱我,他让我觉得我很重要。

冠冕堂皇的是青梅竹马,一尘不染的又是谁呢?

这话刺痛了沉默的章载年。

即使女儿的婚后生活顺遂,年纪大了,每每思及,他也很难忘记作为父亲曾经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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