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荒腔(123)+番外

那一晚人仰马翻的折腾,好似只是钟弥脑海中的一场幻觉。

翻篇翻得太轻巧。

仿佛所有人都不去计较了,不管是不想计较,还是无力计较。

江近月工作室对外发出退圈声明,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说辞,个人身体原因。

随后江近月的个人微博注销。

一个凭空用财力堆出的光鲜艺名,也一朝凭空消失,好似她又从江近月做回靳月自己。

钟弥不知道这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再次见到靳月时,她像生了场大病又痊愈一样,笑起来,叫钟弥恍然提前见到冬天的日光,温暖又虚弱。

在钟弥的咖啡店里,靳月很平静地抬手挥了挥,示意位置,身边还带着一个穿呢绒背心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挖着店里配咖啡一起卖的小蛋糕,靳月用纸巾给她擦嘴角的奶油,不让她再继续吃。

“你爸爸说这种蛋糕你只能吃一半,吃多了长蛀牙。”

小姑娘有点不乐意,撅撅嘴说:“姐姐,我要喊你阿姨吗?你跟爸爸是不是一对?”

靳月怔然,只低落出声说:“你爸爸是很好的人。”

而她配不上这样的好。

“可是舅舅说,爸爸狼心狗肺——”

靳月一下捂住小姑娘的嘴:“你不要信!你爸爸很好的!”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待靳月松开手,委屈巴巴小声说:“我说爸爸不是,舅舅也会骂我……”

这个时间段,店里不忙。

钟弥喊了店员姐姐带萍萍去一边玩,她知道旁巍在之前那段婚姻里领养了一个小姑娘,沈弗峥车钥匙上,还挂着这个小姑娘绑的儿童餐小玩具。

见还是第一次见。

小姑娘漂亮可爱,也很有礼貌,讲话甜甜的慢慢的,谢谢常挂嘴边,就是眼睛总是大大地睁着,瞧着有点惶恐不安。

钟弥问靳月还好吗?

她说还好。

钟弥点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未来,慢慢聊到刚上大学那会儿,形体老师在练功房带着她们憧憬未来,鼎盛阳光扑窗入,落在每个人身上,好似真的下一刻就要去大舞台上发光发热。

刚入学不久,大家还在宿舍夜聊,还说以后要去州市拜佛。

靳月笑笑说:“我都不记得我当时想许什么愿了。”

毕业后,钟弥没有再关注京舞相关的人和事,同靳月一聊才知道,徐凝入狱了。

听到徐凝这名字,钟弥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是那位本事了得的学姐。

大一带急需用钱的靳月做礼仪模特,扣过她的薪水,后来跟彭东新混到一个圈子里,把何曼琪介绍了过去。

之后何曼琪越走越偏,也难说没有这位学姐的功劳。

徐凝入狱的原因,也与她的老本行相关,涉嫌不正当交易。

靳月往咖啡里放糖,慢慢搅拌。

“弥弥,你看人可真奇怪。”

“我们讲着人生最好不过平淡,又希望日子生出点恰到好处的波澜,可这世间波澜,哪有什么恰到好处的,总是一波三折,要人身家性命。”

钟弥不知道靳月此刻所感慨的,是他人还是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是劝她还是安慰,细想想都很多余。

纵独醒,也敬这世俗万般不清明。

何况她也未必醒着。

和靳月吃完晚饭,钟弥在路口与她们分别,转身去找自己的车。

仰头见一轮寒月。

那月,淡得像指印留下的半截灰尘,擦一擦就没了。

拿手机导航时,才恍然已经十一月了。

今日立冬。

州市有习俗,很多人家这一天会酿黄酒,卜岁又叫拜冬,章女士通常这一天会去庙里敬香。

妈妈应该会为她求平安吧。

警局那夜之后,章女士没再打电话来问,钟弥却总心有不安,频繁想起妈妈,觉得这事儿没有过去。

十一月中,钟弥接到妈妈的电话。

章女士说她来京市见一位朋友,本来想着钟弥忙,没打算告诉她自己这次的行程,在去机场的路上,忽然还是想打个电话给钟弥,叫她一个人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弥接到电话后就往机场赶去,想见妈妈一面。

章女士会一个人来京市见朋友,这太突然,也太奇怪。

刚入冬的京市已足够冷,路上行人已经裹上厚衣,灰沉沉的天色,如一层扯不开的发霉旧絮。

那天是小鱼和蒋骓对外宣布和好,特意办的趴,两人登对地站在一起,举杯叫来客玩得开心。

钟弥从宴会里出来,穿水蓝色的缎面长裙,细吊带,窄裙身,白色的廓形西装套在裙子外面,一副华灯璀璨里出来的明艳打扮。

整个机场,人潮匆匆,往南往北。

她白得发光,露肤度与季节不适配,踩纤细如薄冰的高跟鞋奔于其中,裙袂飘飘,长发飞舞,路人频频回头望她,美得像在拍电影。

那天为配裙子,钟弥戴了一条项链,链子很细,贝壳形状的链坠上嵌一颗蓝宝石。

小而纯净,如一粒沧海遗珠。

想到妈妈懂珠宝,最识货,怕被看出端倪,见面前,她将项链摘了,放在白色西装的衣兜里。

母女见面,章女士怕钟弥感冒,把自己手臂上搭着的厚外套给她穿,一摸钟弥冰凉的手,又说要去买两杯热饮。

钟弥说她去买。

折起钟弥那件白色西装前,章女士下意识探了探口袋,摸到那条链子。

红蓝宝石的密度都大于钻石,同样的克拉数,会比钻石小得多,而链坠上这颗蓝宝石,瞧着只精致不豪奢,却也绝对昂贵。

钟弥在外,章女士不管着她花钱,几千的鞋子,上万的包,平时也随她买。

可她给钟弥的那张卡,还买不下这样一颗蓝宝石。

其实今天看见钟弥,她远远就看出女儿的不同,这不同,从里到外,以前在州市,钟弥连旗袍都不肯穿,嫌打扮起来麻烦,现在窄裙高跟,驾驭得游刃有余。

该知道是有人改变了她。

即使没有这一趟会老友的行程,她也猜到女儿的生活大概因什么翻天覆地,只是结果更叫人震惊一些罢了。

钟弥买了热饮回来说:“怎么来京市也不跟我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啊。”

章女士笑笑:“妈妈又不是来找你玩的,妈妈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话音一转,又说。

“就像你,也有你的生活。”

钟弥心头泛起酸堵:“可你都来了,好歹告诉我一声,是什么朋友啊?”

“妈妈的朋友你又不认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可以不完全交代自己的生活,但一定,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热饮杯子里的暖湿气,熏得钟弥眼睛泛潮,她忽然有预感,妈妈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她为自己的隐瞒歉疚,也为让妈妈这样担心自责。

章女士见她眼睛红了,便笑着问她:“现在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上一篇:春日戒 下一篇:姐今年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