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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戒(28)

曲开颜有点怪姑姑自作主张,她拿着姑姑签字的账单,跟周乘既他们说,“我去一下我姑姑那里。”

*

包厢里,团队聚餐,很随性的酒局。才热了场,就已经人仰马翻的闹哄哄。

见开颜过来,更是一个个拉着她要她喝一杯。

曲开颜来到姑姑身边,怪她买单也不跟她说一声。“今天是人家做东呀。”

“哪一个?”曲意年在榻榻米套房的一隅,潦草抽着烟,笑话颜颜兴师问罪的样子真难看。

“什么哪一个?”开颜说姑姑的酒他们收了,账单她别管。

“这小家子气,和谁学来的!”曲意年怪颜颜。

“人家正经请同学和我的,你不要动不动来给人免单这套。很失礼。”

“所以是刚才起身和我打招呼的那个咯。”

曲开颜没有作声。

曲意年冷哼,灭了手里的烟,说开颜这么照顾一个男人的感受,还是头一回。“做什么行当的啊?”

“你不要和我舅舅一样上来就查户口好不好。”

曲意年最不乐意从开颜嘴里听到姜家人,“这么说,姜家已经比我先查过了?”

“扯。”完蛋,曲开颜把那谁的口头禅都学过来了。

“那么做什么行当的呢?”

“无可奉告。”依曲开颜的性子,任何时候,她都不喜欢长辈查户口。

开颜不说,曲意年识人的眼睛也能猜个大概,“品相腔调都不错的样子,看得出来很有教养,却不像生意人家,是吧?”

曲开颜怪姑姑市侩,“为什么一定要做生意?”

“因为我一不想我的侄女去倒贴男人;二,开颜,你舅舅惯着你是惯着你,但是你的粗性子去不得像姜家那种体制或者高知家庭,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再往不济了说,你更吃不得那种工薪族家庭的苦。”所以,外头那年轻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未必和开颜合适到哪里去。

曲意年自己吃过离婚扯皮的苦,她经验觉得那些家世抵不上开颜的,侄女实在没必要和那些蝇营狗苟打工族的男人扯什么皮。

“姑姑,你好大的口气。你这岂止打翻一船的人啊,一地球的人都给你捅掉了。”

曲意年傲慢上前,“我顾不上一地球的人,我只看好我哥哥的孩子。开颜,我就开朗和你两个孩子,将来的也都是你们的,你可别给我想不开的去下嫁、拿钱和男人的自尊谈恋爱啊。”

这些年,曲开颜一直被姑姑这样悲观的云烟笼罩着,她一直想问,“姑姑,你这些年过来,就真的没一时一刻是撇开钱之外的快乐吗?”

“有。高/潮算不算?”姑侄俩向来不避讳这种成人段子。曲意年这些年摸爬滚打的,早已一颗金刚心,她始终坚毅的意见,要开颜相信,信什么都别信男人。

“外头那借你衣服穿的那男人,恕我直言,开颜,兜里揣的远不如你拥有的。来往来往就拉倒,你可别太上心,哪天给我官宣什么啊。”

曲开颜很不喜欢姑姑说话的口吻,她一向最擅长唱反调,“那么,我该和哪样的人官宣呢?”

“顾家那样的。结婚嘛,就是留给不死心的人去试试的。试完,出来你还能全须全尾的,不缺胳膊少腿的,简言之,全身而退。”

听到姑姑把自己和顾东民扯一块,曲开颜就知道这话没法聊了。她站起身就要走,连同手里那瓶酒,她都不想要了。“姑姑,如果我这辈子只能和顾东民那种男人联姻保全我的财产保全我不倒贴男人的尊严,那么我宁愿和你一样养男人,我不指望靠哪个男人来实现阶级跨越,但是如果哪个男人来指望我,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当真喜欢我的钱,多好啊,我可以一直有钱,他就可以一直喜欢我。”

“开颜,你真是和你爸一个德性,榆木固执。”曲意年一直觉得哥哥当年一意孤行地娶姜秧穗,十一年的婚姻,更是一直由着姜秧穗掣肘着他。

到头来,人家说变心了,他也心甘情愿地放她走。

离婚分走了他一部分的财产不说,还一力留下女儿照拂,等同于她姜秧穗最后一块镣铐都没戴走。

曲意年骂大哥,你活该戴绿帽子!

曲家甚至要验开颜的DNA,曲松年在老宅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谁敢动他女儿,试试看,他会和所有人翻脸!

大哥离婚第二年,就意外去了。意年始终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大哥就那么突然地没了,也接受不了,他爱人的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他留在世上唯一一笔血脉,开颜又是这个性情。

*

外头这边,酒肴已经悉数上完,到了最后的甜品环节。

曲开颜还没有回来。

她手机在位置上唱了几发,手袋也胡乱困在桌面上。

周乘既暂时做主,替她把手机拨到静音,搁到手袋里,阖上。

元小波看在眼里。

其实一个晚上属于成年男女的风流云动的眉眼官司,作为过来人的小波也全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小波依旧有点替老同学嗟叹,说不准这个“艳遇”是福是祸。

因为他瞄到曲小姐今晚用的手袋是爱马仕某款,他们集团业务一部的总监就有同款的黑金,听说光累计消费就得百万向上才能申请,还要配几十万的货。

小波知道周乘既的家庭,他祖父到父辈都是很有名望的读书人。周家也不是一般的工薪,但诚然地讲,知识分子体制家庭,离手边这样能挥霍的富家千金还是有点距离的。

尤其,周乘既还是这么有心气的一个人。

当初,为了个白月光许同学,周乘既就可以好几年和母亲关系难缓和。

他这么多年不谈对象,难说不是故意做给家里看的。

趁着曲小姐没回来,小波和周乘既聊点私事。

“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小波关怀地问。

“老样子。春节前才定检过的。”

周母自己做医生的,偏偏忙到体检没及时做,等自己觉察到异样,乳腺查出毛病,到毅然决定手术,父母全没有通知周乘既。

还是事后休整两个月,奶奶找他聊点家务,实在没忍住告诉了孙儿。

周乘既那会儿打击不小,他夜里打飞的过来找小波喝酒,一个晚上烧掉一包烟。

落寞地自省,或许他父母有不合格的地方,然而,他自己也很不合格。

他一点不觉得父母是为了让他省点心而不告诉他,相反,是他很不合格。才导致,这种亲情羁绊失语、滑钩了,他记得他母亲说过,这世上唯有手术室的门口是最恐怖也最喜庆的地方。

一脚出来就是生,一脚出不来就是死。

过年的时候,周乘既认真和母亲聊过,劝她退下来。要强一辈子的缪主任,轻伤不下火线的自诩:

你奶奶还忙活呢,我有什么理由闲下来。再说,我和你爸天生劳碌命,他退下来,我再退下来,我不敢想象天天在家锅碗瓢盆抓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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