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亭甚至训斥口吻,现在要离婚,早干嘛去了。我不同意的时候,你昏了头地要去结。孩子这么大了,又嚷着要离。
我们姜家怎么尽出这些窝囊事!
沈若虞听老姜这么说,恨意得很,什么叫窝囊事。离婚就是窝囊事了,那我看你妹妹也没窝囊死啊!她比谁都过得风光。
姜柏亭背手而立,来回踱步。她过得风光,她把开颜扔作一边,你又忘了!
沈若虞倏地起身来,是她要扔的吗?姜柏亭你拍着胸脯说说看,是她一意要扔的吗?还不是你们姜家怕跟着蒙羞,曲陈两家都轻易得罪不起,一味地劝一味地盖。还不是你和陈适逢合议也觉得这样两厢安好最好。怎么到头来,全成了女人的不是了,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地摘得干干净净了。
姜柏亭恨不得窝了几十年的火,一个转身,质问妻子,今天这样是为哪般?你女儿当真离婚了,你就舒坦了脸上有光了?
沈若虞:我才顾不上什么光不光。我只晓得,我女儿她是个不轻易喊疼的人,我最起码得弄清楚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喊!
不等姜家这头喊贺文易过来,疏桐问了爸爸一句:这些年,您是故意在和女婿避嫌吗?
姜柏亭闻言,许久不发声。终究吐露了真言,桐桐,小恩小惠养不出君子怀德。反之,他倘若一心爱护妻儿,时间自会证道。那时候,哪怕身陷囹圄,这头呕心沥血也会帮。
是的。疏桐当然懂父亲的用心良苦。可惜,贺文易不懂。
终究,疏桐借着出去给冲儿买零食的档口,驱车上了路。
她已经不想再这样等着贺文易屈于父亲的颜面下,两两一哄一卖般地再回贺家去。
她想自己想一想。她想承认,这几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开心过了。
如果孩子是她任性酿出来的苦果,甚至镣铐。那么,她想冷静问问,我带着这个镣铐走出来可不可以。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绝对没有你们说的那种缺失。
事实也是,这三四年,她明明一个人在贺家照顾自己,照顾孩子。
她只是骄傲地活了三十年,不想轻易朝别人透露自己的不堪罢了。
说到这,疏桐掩面而泣。
曲开颜在边上,抽烟沉寂了许久。她发烧没全好,即便抽烟也尝不出味道。周乘既在边上,听疏桐这些,不作发言。倒了杯水给疏桐,顺便摘了曲开颜的烟。
原以为曲大小姐会炮仗般地跳脚,挣命也要骂着疏桐,还不离,等着作什么呢!
可是,曲开颜全程冷静极了。天这么晚了,疏桐就这样开车过来,她真得到这一刻都在心有余悸。她把前几天周乘既劝她的话,学过来劝疏桐,“好了,先上楼把妆卸了,好好泡个热水澡,睡一觉。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说完,她自个儿给舅舅那头打了个电话。闲话少叙,只告诉那头,疏桐在她这里。也告诉舅舅,疏桐自己开车过来的。
那头说了什么。
开颜冷冷莞尔,“是呀。人真是了不起,绝处真得能逢生了,今后我们再也不必嘲笑她这么大的人不敢开高速了!”
骨子里的恐惧都可以克服掉。还有什么可怕的。
*
几日后,快到五一小长假。
这天,休息日充作工作日了。因为放假调休的政策。
疏桐这几天都在开颜工作室帮忙,也作散心。她原本就习得精益的英语和西语。在工作室帮忙真真大材小用了。
工作室的几个老员工都在和疏桐开玩笑,要么,就让冲儿在这边上学吧。你来替曲总管事也挺好。
疏桐笑而不语。
下午间,开颜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话里话外,是告诉颜颜,贺文易晚上会过去接他们娘俩。
希望颜颜帮着说和几句。
曲开颜掩着办公室门,甚至放下了百叶窗帘。隔音很好的办公室里,她冷俏的口吻,乖张朝舅舅,“我为什么要帮着说和,这不适合我。你要做思想工作,自己亲自过来。”
“颜颜!”
“我不懂,疏桐为什么不能离婚。”
“你一个没结婚没生孩子的人,怎么会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这头,满满嘲讽,“是吗,那就你给我讲讲嘛,老舅。”
“婚姻都这么任性要结就结,要离就离,这个社会不是乱了套了。”
“婚姻的宗旨不就是缔结和取消都该是双方自愿公平的基础嘛。现在您的女儿想取消这个缔结呀。舅舅。”
“她是任性。还把自己当十来岁孩子的任性。聪聪都这么大了,离婚对孩子意味着什么,她不懂,你还不懂吗?啊!”
曲开颜油盐不进,“我不懂。即便我父母走到今天这步,我依旧不懂。”
姜柏亭也被外甥女说迷糊了。
片刻,才听到开颜幽静般地开口,“当初,你们也是这样一步步劝我妈的,对不对?”
“……”
“老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妈回去哭诉第一回 她想离婚的时候,你们同意了,或者你们站在她这边,认真听听她说什么,而不是动辄张口闭口就是社会大家孩子的。后面的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
“开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扯到你妈头上了。”
“怎么了?呵,我想告诉你们,你们谁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就这么简单!她说她过得不开心,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不信!她的不开心你们谁也不能轻松口吻地替她揭过,替她谅解,替她说有什么大不了!”
包括她的孩子!
*
贺文易晚上过来的时候,曲开颜在给疏桐娘俩看房子。
因为疏桐想搬出去住,说毕竟周乘既在这,她和聪聪在,引得大家都有点不自在。
开颜没有劝什么。倒是点头,嗯,那就你们自己租个房子先过渡一下。
想到同小区她父母那套房子,其实疏桐说过几次,陪开颜回去住一段时间,她不怕的。
开颜最近也有这个打算,她说打算把她父亲书房里的书籍悉数挪出来捐给市图书馆,书房决定拆掉了。
要是疏桐那会儿还在S城。那么,曲开颜和周乘既搬回原来的别墅住,这里的,就留给疏桐和冲儿住。
冲儿摇头晃脑地到娘娘面前,问娘娘,“我就可以离娘娘很近了吗?”
“近不近,取决于你愿不愿意来看娘娘。愿意的话,哪里都近。”
娘娘说的话,贺冲儿不懂。
说话间,大门打开。是爸爸过来了,贺冲儿的孩童逻辑,扭头问妈妈,“妈妈,我们又要回去了吗?”
从什么时候起,爸爸的出现就意味着带他们回家了。
贺文易抱起儿子,也冲疏桐说,他们私下聊聊?
曲开颜没所谓这回回登门如归家的贺老二,只叫他们把孩子放下,“你们随便聊。”
贺文易面上一愣,他觑到这样冷漠疏离抽烟的曲开颜,一时觉得陌生甚至怪异。
曲开颜手里有烟,便叫聪聪自己上楼去儿童房。她不叫,不准开门出来。这是一个游戏,冲儿先出来,那么就什么奖赏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