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是仲总一路提携上来的,老板有什么动向,心腹人不可能不知晓。
元周二人本科到读研都一处的,这份情谊自是职场哪怕二十年都换不到的交心。小波个P城土著,原也是心高气傲,但只有对着周乘既,他一不必藏拙二不必露怯。周乘既这个人交友坦荡诚意,小波这些年在广州,偶尔碰上回不去的时候,他请乘既去帮着父母上医院后者都是从来一个嚓都不会打的。
周乘既家里其实富足得很。周家的名望与人脉,儿子想混个名堂出来,再简单不过。偏周乘既这些年,苦逼得一步一个脚印。
小波看在眼里。他不过就是想证明自己。
启跃在业界都是响当当的。周乘既这个档口起了跳槽的心思,“委实像那武侠里,练功到十成的样子,功亏一篑啊!”
周乘既把冰美式扔作一边,滑火机点烟,也抛烟给小波,好整以暇地笑,“怎么,怕我和你共事不来?”
小波哪怕酸也君子坦荡,“我还怕你什么。你和不和我一个锅里吃饭,都会越到我前头去。”
周乘既不置可否的样子。
小波这才老友口吻再道:“老仲和你们陈适逢还不是一个尿性。到底是为什么啊,你起了这个心思,你别说是年薪啊,我不信。”
周乘既只说今天喝多了。改天吧,改天和小波好好聊聊。
小波却也不迷糊,“和你老婆有关?”
“别一口一个老婆,好俗。”
“你也知道啊,这还不是你板上钉钉的人啊。你这么冲动,很不像你。”
周乘既莞尔,同老同学也不避讳的样子,“你以为从启跃走出来那么轻巧的?多少摊子的事。”他即便这一刻提走人,也少说一年半载走不了。别说还有保密协议规定的脱密期和竞业协议规定的竞业限期。
小波只以为是曲小姐家大业大,没准人家豪门老爹瞧不上周乘既这点苍蝇肉,要准姑爷辞去打工的差事,专心来豪门做他的赘婿呢。
嗐,古来今往,驸马爷都不好当的。
说话间,元周二人也要就地解散的样子。
便利店白光里头走出来两三个十七八的学生。
其中一个男生,从头至尾的稚嫩,手里却夹着烟。在和一个穿着JK裙的女生,调笑口吻地说话,“陈心扉,你今晚不回家,你老爹明天可能就得把学校翻了,你信不信!”
被问话的人漫不经心,借着男生手里的烟,吸一口,狼狈地连咳了好几声。
这头,元小波看乘既停步不前的样子,不禁好奇,“怎么,认识的?”
周乘既作无谓状,与小波一起走离一段距离。
终究 ,有人没能做到熟视无睹。
周乘既同小波作别。几步折回头,招徕口吻,冷漠地喊一个人回头。他一边喊,一边坐回刚才的露天椅子上去,“陈心扉,你父亲知道你在这里吗?”
那头的人,霍然转身。
边上的男生才欲挑衅起哄,问心扉这是谁啊。
陈心扉冷淡地叫他们闭嘴了。
十七八的孩子想要用一种离经叛道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她把同学的话招呼给了周乘既,“你是谁啊,你不过是我爸爸的一个工具手。”
周乘既面不改色,“嗯,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一个妈生的。”
陈心扉恼怒对面人这样说,好像他唯一的路见不平,仅仅因为那个人,他的女朋友。
周乘既再道:“你的同学能说出那样的话,证明也许你家里已经翻天了。碍于我还和陈总共事的颜面,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多事一回罢。是你自己打电话回家,还是我帮你通知你父亲?”
陈心扉忽而红了眼,她对眼前人连交集都算不上。她知道他仅仅因为道义,因为老板家的孩子,因为和曲开颜有着分不清的血缘羁绊……走投无路的孩子,除了一身别扭的叛逆与反骨,她好像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她想问问这个人,“他们的过错凭什么迁怒与我?”
对面的周乘既不想听她说这些无边无际的风波话,只掏出手机来,给陈适逢打电话,知会对方,你的女儿好像迷路了。
陈适逢那头说了什么。周乘既神色如常地挂了电话。
最后朝这个还不算故主的女儿说:“走吧。正好和你父亲有点事务聊,送你回家。”
“你是因为曲开颜……”
周乘既话都没等她说完,痛快点头,“是。你或许很不喜欢你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她也是。但是我保证,今晚这个状况,她肯定会站出来,骂也要把你骂回家。”
第63章
事实也是, 陈适逢夫妇接到学校的电话,急坏了。
姜秧穗把心扉平时能联系的朋友、同学,甚至培训家教老师都询了个遍。始终未得音讯。
情急之下,夫妻俩报了警。
姜秧穗甚至抱着最后一记希望给开颜打了电话, 得到那头再冷静不过的答复, 不在。她没有和我联系。
姜秧穗再识趣不过地要挂断电话, 听到那头冷漠地问她,出什么事了?
姜秧穗也不多说,只道没事,心扉犯轴闹脾气没回学校上晚自习, 学校通知了他们。
曲开颜再局外人不过的口吻, 嘲讽再问, 你不是由着她去拍戏的吗?原来也还要上学的啊。
这个档口了,寻不到小的,再被大的奚落。姜秧穗再识趣隐忍, 也终究有了自己的脾气, “是呀, 一个家庭有了矛盾,你们谁都可以推给妈妈,因为是我带的我陪的。孩子好不说我教得好, 孩子出了差错总要拿我们当妈的头一个开刀, 你平时怎么看着她的!开颜, 我除了是个母亲,我也是我自己呀。我说我从头至尾是反对她去拍网剧的你信不信呢。你肯定是不信的, 你们要独立的时候就谈思想谈枷锁, 出了差错,又回回把枷锁先掼到我们做母亲的身上来。你们不但有母亲, 也有父亲的!”
那头许久的沉默。
姜秧穗也心焦得很,知道自己口吻过了,她们早已不能这样母女身份说话了。是她早没了资格。灰心之下,先行放了电话。
没多久,陈适逢接到了电话,说是心扉找到了。
姜秧穗犹如一根稻草变成了浮木,几乎跌坐在沙发上。
*
半个钟头后,周乘既领着陈心扉到了陈家。
姜秧穗当着乘既的面,不太好直言什么,又一心惦记着如果开颜看到这一幕又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们了。
只痛心疾首地捶了心扉两下子,发落叫她先上楼去。
周乘既对这样的教子环节无甚兴趣,却也没有即刻告辞去。只问陈太太,“陈总在家吗?”
姜秧穗连连点头,“在,乘既你先进来吧。今晚实在感谢你了。”
二楼书房里,陈适逢亲自煮了茶,像是算准了周乘既一定会上来喝似的。
二人不算通明的房里堪堪照面。
陈适逢也没什么客套感言,只说,孩子在乘既身边,他就什么心都放下了。
周乘既在茶几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外套没脱,奉到手边的茶也没后辈地去接,形容到坐态具是不多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