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乘既已经穿戴整齐,往楼梯下去,他忽而端正地跟眼前人说:“我也不知道给他们买点什么。你教教我?”
曲开颜白白眼,“你真是个少爷啊。”
周乘既也没所谓这样的诋毁,仅仅催她,“那么我送点什么给他们?”
“我怎么知道啊。又不是我的家人,我又不了解他们的习性和爱好。”
周乘既有一秒的冷漠,随即拖沓的一声,“哦……”
他继而往楼下走去,曲开颜跟随他,算是送他到门口。
他说过姑姑家事情的始末。所以曲开颜是知道周乘既这趟回家彻头彻尾的家事,她片刻没耽误他。也没问他哪天回来。只关照他,路上慢点开。
最后客气地来了句,“替我向你家人问好。”
她还不知道早上那通电话的乌龙。大小姐只满心满意尽量发光发热着她的好涵养。
周乘既问她,“我走了,你要干嘛去?”
“找盼盼吧。不过她也要回乡下祭祖的多。”
“那不是没地去?”
“那我就一个人待着啊。多自在啊。我也可以去我姑姑那儿啊。”
周某人:“这个世上怎么这么多姑姑的啊。”
这一句成功住到大小姐的笑点上。她没头脑得笑起来,玄关台级边,她站在大理石台阶上,周乘既在台阶下的平面上。
他伸手来揽住她的腰,视线落差也窄了点,曲开颜稍微仰头就能够到他。
早上那通电话里,他声明保证过的,他再也不会犯傻地把他的人往家里领。
而这一秒,四目相对里,周乘既依旧破戒了。他沾到她绒绒的热气息,也几乎本能地问她,“你要去Y城吗?”
曲开颜的表情一点不意外,甚者相反,好像对他这一刻才说这样的话,却是失望的。
周乘既听不到她殷切的答案,不禁再问了遍,“开颜,你愿意去吗?”
对面的她冷静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想你家该是把那种见面看得很郑重的人家,我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周乘既眼里的光跟着晦暗了。他不解,“郑重是什么意思?”
“就是板上钉钉的意思。”
“那么,其实你并没有这个意思,对不对?”
曲开颜一愣,她没想到她被反将了一军。
几秒的停拍,周乘既重振旗鼓,“那么我邀请你呢,我一个人邀请你,去我的城市,谁人都不必见。”
寻常女生要么再矜持几个回合,要么就此答应。曲开颜永远不在这些假想列,她就是骄傲的,就是莽撞的,就是天然的勇气的,反手除掉了周乘既揽住她的束缚,退后两步,骄矜引项地,甚至痛批发言人的不快,“我不喜欢这样。你如果告诉我,你的家人把这种见面看得很慎重乃至默认是见家长谈婚论嫁那种,那么我还是不要去了。这种贸然的上门很不理智;但是你要我退而求其次陪着你偷偷摸摸回去一趟,我也不要去了。这大过节地,我不高兴附庸着你游车河。”
周乘既最爱这种出题者思路明朗开拓,于是,他解题者步骤也简明精准。
“谁跟你说见面就是谈嫁娶的。你没长脚啊,你户口住我家啊,你不肯嫁,谁还能把你绑来啊!”
曲开颜听他这话,好像吃到定心丸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我刚说完。”
大小姐点点头,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周乘既你名字每个字笔画还都蛮多蛮潇洒的。男儿一诺千金,我当初相中你也是看你不像那些二流子光嘴把式的。男人情绪稳定和有担当,可比有钱贵重多了。”
“啊,原来相中我,不是看的脸,一上来就看到了什么鬼品格啊。”
“脸还是很重要的。”大小姐独处的时候从不忌惮开/黄/腔,毕竟我们周工即便急不可耐的时候也是相当好看的。
那种视觉沉浸,也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快乐。
周工咬牙切齿,“你像个养面首的荒淫亡国公主。”
说完,拉她回正题上,“所以,是答应的意思吗?”
“什么?”
“回我家。”
“我有点紧张……”
话没说完,周乘既捞住她的一只手,捏她指骨般地保证,“有我在。”
于是,热血一上头。有人眉一蹙,头一点,答应了。
曲开颜还在发散她的脑洞,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响起一部日剧的主题曲,一切都这么即兴地决定了。
她很喜欢其中的一段:
那天那时那地,
如果不曾与你邂逅,
我们永远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注1)
周乘既却关键时刻在她的脑海里揿暂停键,因为太懂公主出行的繁琐步骤了,“你再不梳妆打扮,我们的提前就变成迟到了。”
啊。曲开颜关键时刻又犯难了,“我穿什么呀!”
楼上那一屋子衣服的人,不知道她该穿什么。周乘既全不插手,他信任她的眼光与救场能力。
果然,大小姐三下五除二地翻出几套适合出行且会面场合的衣服。
她今天预备上身的是一套改良的珍珠色飞机袖衫搭配明制藏蓝宝相花纹马面裙。
曲开颜端自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也把周乘既惊艳到了。
中而不古的一身扮相。温婉且不拖泥带水。
长发很寻常地束成个低马尾。丝毫首饰没沾身。
“怎么样?”她殷切地问他意见。
周乘既全没保留,“你这去接见外宾都足够了吧。”
曲开颜不理会他的这些取笑,坦言,其实她当初想穿这套和他去约会的。多怕他不喜欢这种风格。
“我喜欢的是能驾驭各种风格衣服里头的人。”
曲开颜受用地笑。
一面让他帮忙收拾她的衣服和日用品,周乘既已经被她规训了,她的哪些东西放在哪里,用什么打包,他已经全一清二楚。
这一次甚至没忘了把她用惯的梳子带上。
他在卫生间干湿两区帮她收拾东西,另一头,曲开颜却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
“喂,我给你家人带点什么礼物呢?这匆匆忙忙的。”
周乘既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什么都不用带。”
曲开颜当他说的废话。
等到周乘既帮她打点好行李,去到衣帽间的时候,曲开颜也在她的陈列架上找出头一样矜贵的礼物。
是把缂丝的宫扇。这是件非卖品。且缂丝的贵重,谁人都明白。曲小姐说,这是她陪姑姑参加一个民营企业家的酒会,一个非遗缂丝大师送给姑姑的。姑姑转手送给了开颜,要她留着交际的时候送人打点也是好的。
“还好没送出去。这个送给你奶奶,我觉得倒是蛮相衬的。也不算辱没了这件孤品。”曲小姐说到关键时刻,眉飞色舞地,强调中国的奢侈品才是真正最顶级的。老毛子那些爱马仕都是沽名钓誉之流罢了。
周乘既听着公主的文化自信有趣极了,甚者想劝她,这么好的物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老太太早上那通电话你听到没准就气得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