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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81)

金色莲花熠熠扬辉,其上细微纹路和玉佩上的一样,它就是一株倒生的尖瓣莲。

辉光所及处,疫鬼落叶般自树上跌落,全都呼天抢地,痛楚不堪。

邬引玉料想鱼泽芝本事不小,但没想到竟这么厉害,她语气轻飘飘的,“说话呀,鱼老板。”

鱼泽芝解下腰侧的莲纹红玉,手伸至邬引玉面前,却不是要把玉佩给她,而是想让她看清玉佩上逐渐延伸的裂痕。

随着裂痕出现,玉的赤红也愈来愈黯淡,最后嘭的一声,竟成了裂开的灰石。

石块簌簌跌落,只余原先系在玉上的红绳还挂在鱼泽芝指上。

邬引玉又一愣神,压根没想到两块玉之所以那么相像,并非因为它出处不凡,而因它本就是假的。

鱼泽芝五指攥起,把余下那根红绳攥着,淡声说:“两块玉的确是我的手笔,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邬引玉猜到了,慢声说:“我知道,为了试探我,是吧?”

远处疫鬼哭喊,那些僵也好不到哪去,被莲纹弧光一噬,便化作了一具具站立的骷髅。

鱼泽芝颔首,眼中有一掠而过的挣扎,状似飞鸟掠过湖镜,惊起涟漪阵阵。

她的动容,像避世修者沾了人间喜乐。

“我原以为,你记忆已经恢复,便拿玉佩来试探你。”她说。

“我还道您有多实诚,人不可貌相啊鱼老板。”邬引玉慢声调侃,腔调无甚兴味,显得凉飕飕的,“还有呢?”

鱼泽芝眼波微动,说:“你起先在邬家地下室看见的铁床,和上边的经文,也是我为试探你特意放置。”

“费心了,鱼老板。”邬引玉又能拿这人怎么办,她打不过,又很理亏,毕竟她在小悟墟大开杀戒不假。

鱼泽芝瞥向她后背布包,许久,语气凉薄地说:“转经筒里困着的,是你真身,它吞人,费的是你的心神精力。”

这实在是耸人听闻,邬引玉做了二十多年的人,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幅画。

她听得发懵,挤出笑说:“所以那些墨气也是因我,实则是我吞了那些人?不可思议。”

“墨气承你转生前的念,做你所想之事。”话至此,鱼泽芝微扬嘴角,唇边噙了几分浅淡自嘲,像在认输。

邬引玉摇摇欲坠,还是觉得牵强。她慢步朝远处野草茂茂处走去,说:“我托你带我来此,就是因为邬嫌吧。”

莲纹弧光还在亮着,在这刺目神光中,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

鱼泽芝跟了过去,“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邬引玉踩到了一凹凸不平的玩意儿,脚下梆硬,不如草皮软。

她弯腰拨开半腰高的野草,伸手往下摸索了一阵,果真摸到了冰凉的石块,皱眉说:“我早知邬嫌要做这些事,所以为制止她而来?”

“得问你自己。”鱼泽芝半张脸映在金光中,却未被衬得温暖,因那辉光,好像还变得愈发遥不可及。

邬引玉拨开草窠,倏然顿住,“鱼老板,您看看这是什么?”

她语气转得很快,方还尖锐冷硬,如今又慢悠悠软绵绵的。

鱼泽芝只好弯腰探手,沿着石上刻痕一寸寸摸,眉头越皱越深,说:“这或许是个祭台。”

“祭台?”邬引玉又问:“祭的是谁?”

“是邬嫌自己的名。”鱼泽芝一勾手指。

满目的草过于碍事,只见莲纹弧光旋来,硬生生把它们削到了底。

风遽然刮至,跟铲子般,把祭台上的草全推至了一边。

偌大石台暴露在月光下,其上有刀斧落下的利落刻痕,其中还真的有“邬嫌”二字。

邬嫌祭的不是天地,而是自己。

邬引玉气力尽失,像是要三拜九叩般,咚地往下一坠,行了个大礼。

鱼泽芝刚要扶她,就看见这人下巴一抬,眼底满是无辜。

邬引玉没接鱼泽芝伸来的手,反而就着摔倒的姿势,摩挲起石台上的刀斧刻痕,说:“我不是要拜她,我是真站不住了。”

“你拜她不合规矩。”鱼泽芝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邬引玉不解地“嗯”了一声,掌心沿着刻字的走向缓缓挪动,“难不成我辈分比她高,在这里,她可长我好几辈。”

“辈分是你自己要乱的。”鱼泽芝不冷不热地说。

邬引玉笑了,可不过三秒,她又笑不出了。

像是回溯至旧日,她眼前徐徐出现了一些景,却和以往的回溯不大一样。

所见之地色彩繁杂,此时的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目睹到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与此同时,她的手脚疼得更加厉害,后背的包里像是装了只兔子,在躁动乱窜着。

可她包中哪有什么兔子,只有那只古旧的转经筒。

天清日白,地上倒是置了个硕大石台,石台尚无刻字。边上歇了许多人,一个个席地而坐,抹汗扶额,似是刚忙完一阵。

她所见到的,应当是祭台未成之时。其中有一人长得面熟,邬引玉认出,这可不就是此前旅店里被驱走的疫鬼么。

在石台边上歇了一圈的,分明是牙樯村的村民,无一例外都是跟着邬嫌过来的。

难怪他们将邬嫌称作“老板”,便是因邬嫌给了他们钱,他们为其办事。

邬嫌自个儿坐在一边的石头上,还穿着僧尼的土色长袍。她身影孤寂落寞,却不可怜,因她神色锐利,脸上愤懑一点儿也不遮掩,有点愤世嫉俗的意味。

村民还在歇着,忽听到邬嫌说:“你们都回去吧,明儿再过来,余下那笔钱我已经给村长了,你们回去分了就成。”

听她这么说,村民一阵欢呼,纷纷道起谢,把邬嫌当成了活菩萨。

邬嫌没笑,摆摆手令他们走,在石头上坐了许久没挪。

她这一坐便坐至天黑,本来繁星漫天的夜陡然一沉,天幕似被撕裂,欻拉地堕下一道电光。

雷电是邬嫌召来的,她一手纸符,引得那雷劈在石台上,留下道道干脆利索的刻痕,汇成了一些古怪文字。

邬引玉不知怎的就看明白了祭台上的字,那分明是用来养疫鬼的咒术。

最后一道雷劈了下来,咒术即成,邬嫌终于离开草莽山,让拉车的载她回到住处。

那时行路多有不便,她回的不是邬家,而是一个旅店。

巧的是,邬嫌刚到旅店,接待的侍者便告诉她,不久前有电话打来,对方姓邬,如今还在等待回电。

邬嫌拿起听筒,不慌不忙地拨动转盘,待接线员替她转了线,才说:“找我?”

“邬家待你不薄,你何苦折腾我们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亲女儿,你故意用歪邪门路教她下地,害得她被阴灵附生,变得疯疯癫癫!”

“可她要是不回来,我的一切,就都还在。”邬嫌说。

“你是我们当年抱错回来的,就算后来得知,我们也从未亏待过你!邬嫌,你当真要做白眼狼吗?”

作者有话说:

=3=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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