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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49)

“没有。”邬引玉把鼠标从鱼泽芝手里挖出,拖了进度条,拉到她从卧室走出去的那刻,从头看起。

“如果这是傀术。”鱼泽芝收回手,“那得是连鱼家也望尘莫及的。”

邬引玉心神不定地往后一倚,把晨起时没有挽起的头发随意往身前拨,“那么厉害的嘛。”

“你还觉得是傀术所致?”鱼泽芝问。

“只是怀疑。”邬引玉往桌前靠去,手肘一屈便支起下颌,字斟句酌道:“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鱼泽芝顺其自然问。

邬引玉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轻悠悠开口:“魔佛,虽不像我画里的有三头六臂,但她承认自己修的是恶道,您说她会不会真的存在于世,就是她操控着我在夜里梦行。”

她衣领的扣子没系好,时冷时热的,叫她浑身难受,她抬手挑起那扣子,手指从颈下刮了过去,又说:“她还说什么小世界白玉京的,我根本听不懂,她是不是想占我躯壳?”

鱼泽芝抿紧嘴唇,半晌才拨开她捏在扣子上的手,帮着她系上了,还把撘在椅背上的毯子扯下,往她身上一裹,语气平平说:“你记得她的模样吗。”

“看不清,她站得好远。”邬引玉这句倒是实话。

这日日发梦的,她想不明白都难,其实她压根没觉得自己是被邪魔操控,之所以梦游画魔佛,怕是那团墨气在护她、助她,在引着她想起一些事。

只是在那个叫白玉京的地方,她好像真的杀了众佛陀,佛陀里有魔佛不假,这次不管五门有没有遭殃,魔佛定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得寻个法子,让梦里那被蒙骗的红衣人知道,真的有魔佛在作恶。

她心底那弥天大雾好像影影绰绰地掀开了一个角,这……似乎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鱼泽芝若有所思地捏紧了那张薄毯,紧得让邬引玉的脖子有点儿勒。

“鱼老板?”邬引玉干咳了两声,咳着面上泛起绯色,一双多情的眼变得湿淋淋的。

鱼泽芝弯腰逼近,盯着邬引玉的眼问:“要去整理神堂么,昨晚把灵牌放乱了,该去收拾收拾。”

“听起来,鱼老板才像是邬家人。”邬引玉咳得停不下来,以至于笑声也变得稀碎无比。

“对于过世的人。”鱼泽芝站直身,“是该敬一敬的。”

邬引玉扯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懒散得好像提不起劲,说:“那麻烦鱼老板再等等,我去换件衣服,要是穿着睡袍去擦灵牌,那可就是大不敬了。”说着,她慢吞吞往外走,自顾自回卧室去了。

进了屋,邬引玉便收敛起嘴角笑意,立在门边注视了那道门缝好一阵,过会儿呼出一口热气,软绵绵地走到床边。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又打开衣橱,甚至还拉开落地镜,查看起摆放在后的保险箱。

很明显,这些东西上都有被触碰过的痕迹,抽屉里的莲纹红玉往旁挪了半公分,而衣橱里,有一角裙子布料被夹在门上,保险箱倒是没被动,但镜子的角度却略微有变。

或许就是在昨夜,鱼泽芝悄悄地翻了她的卧室。

在她的认知里,鱼泽芝不该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该是这样的人,比起好奇,鱼泽芝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是,找的是什么呢?

不是鱼泽芝不小心,而是邬引玉太过小心了。

邬引玉平日里虽然散漫随性,却习惯于留心身边一切,不论是物,还是人。她总是能对周遭事物保持兴趣,似乎有一腔烧不完的热忱。

好个鱼泽芝,送她来邬家,还要紧紧盯着,是生怕她又杀害什么小悟墟的佛陀吗。

邬引玉掀开床褥,果不其然,在床板的夹缝间找到了一只纸人。

那纸人是用金箔纸剪出来的,上边还用墨汁和血画了眉眼,打了腮红,比起上回随意撕出来的,这一只可太灵动了些,至少是有鼻眼有嘴巴的。

幸好这纸人还没被附上“东西”,如今是动不能动,邬引玉装作不知道,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铺好床褥,坐在床边喘气,嘴唇白得瘆人,偏偏眼鼻泛红,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全冒出来了。

知道鱼泽芝还在外面等,邬引玉仍是不紧不慢地换了衣服,换的是长袖子的旗袍,但那半透的袖管有跟没有一样,又是单圆扣和黑白山水纹。

在穿着上,她的爱好总是很单一。

鱼泽芝还在书房坐着,听见那边传来关门声才站起身。

邬引玉没盘头发,她脑袋沉,这头发一盘起来,就像坠了千斤石头,索性任其披散。

“鱼老板久等了。”她扶着栏杆,走路像在飘。

鱼泽芝拉住她的手,被入手的滚烫惊得微微一顿,诧异问:“烧得厉害?”

“有点。”邬引玉语气淡淡,不太在意。

“药在哪里?”鱼泽芝转头,左右寻找。

“一会儿让董姨拿来就好。”邬引玉抽出手说。

鱼泽芝多看她两眼,不一会,手背就被一团燠热裹起。

是邬引玉的掌心。

邬引玉发着烧,掌心也烫得很,细长的手指虚虚覆着鱼泽芝的手背,五指就撘在对方指缝间,要扣不扣的。

鱼泽芝一顿,淡声问道:“我去帮你拿药么。”

“不用,鱼老板的手好凉,借我用用就好。”邬引玉裹上鱼泽芝的手指,却没蹭着一点纸屑。

没过一会,她就兴致缺缺地收了手,明知道那么精致的纸人不可能是当场撕出来的,而她房间里的剪刀又没被动过。

上回在外面时,鱼泽芝哪有随身带什么小纸人,这次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太热了,我的手可当不了这药。”鱼泽芝一捻手指,似是在感受余温。

“管它呢,这会儿舒服就成。”邬引玉说。

“强忍不适,能舒服到哪去。”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慢吞吞往外走,打开了神堂的门。

从她记事起,神堂就不曾有过这么凌乱的时候,灵牌随意摆放着,就连灵案上的果蔬也滚得到处都是,祖宗们要是没走,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谩骂起来了。

她掖着裙摆爬上桌,按着顺序把灵牌一块块摆正,放置灵牌时,还特地再看一眼牌上刻痕。

那葫芦塔刹的图案还在,一点也没变,所有灵牌上的刻痕真的全都一模一样。

鱼泽芝点了香,却没有躬身作礼,直接就插进香炉里。

摆放整齐,邬引玉筋疲力竭地坐在灵案上,冲鱼泽芝勾手。头发昨夜未洗,还带着久盘落下的卷曲,乌黑一团撘在颈边,恰她面色惨白,像从两际海里爬出来的艳鬼。

多少人听说邬引玉会去萃珲八宝楼小坐,撞破头也想讨到一张内楼的贵宾票,就为了被她勾上一勾,可想而知,邬引玉这张脸有多漂亮。

“鱼老板,借我撘一下肩。”邬引玉咳得嗓子眼冒火。

鱼泽芝定定看了她数秒,才很吝啬地走近一步,恰好能容她伸手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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