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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348)

耳报神幽幽又道:“真是稀奇,合着我跟着的这一行人,没一个是普普通通的,算是带我老人家见世面了。”

薛问雪是想反驳的,但他心不在此,他一时间思绪繁多,眼看着就要被旱魃赶上,又掷出符箓一道。

火光冲天,旱魃只是啾啾叫唤,脚步慢下些许,实则毫发未伤。

就在这一瞬,薛问雪心底萌生出一个念头,这些数不胜数的旱魃,会不会是这只僵召来的。

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到其他解释,为什么他们四处躲藏,又是藏息又是匿迹的,也能被这些旱魃找到。

薛问雪的眸色顿时变得锐利至极,冲着阮桃说:“放开这只僵,莫再带她!”

阮桃怔住,回首时不免一愣,才发现自己牵着的啾啾已和之前不同。她不由得放慢步伐,看得痴痴的。

时日太久,阮桃差点忘了,这只僵和归月究竟像在哪里,原来是这眉这眼,就连鼻嘴的轮廓,也有几分相似。

初见时,啾啾还不是那行尸的模样,一张脸不说干干净净,却并非血肉模糊,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不舍不弃。

阮桃心知后边还有无数的旱魃在追赶,无措地说:“你不是说,如果被后边的东西追上,就一定会死么,我不能放开她的。”

薛问雪咬牙切齿,索性明说:“一定就是这只僵,把满山的旱魃都招了过来,你不要命了?”

“不可能!”阮桃一口否决,气喘吁吁道:“啾啾从来不害我,这不可能是她做的,自打我与她相识,她就是在晦雪天,和这地方的旱魃有什么关系!”

薛问雪也想不明白,可他无法替这只僵摆脱嫌疑,不饮血不吃生肉就能成不化骨的,怕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

“我们会被她害死的。”他哑声。

不过是慢下了些许,身后旱魃又逼近数尺,那骇人阴气已经临近他们的后背。

阮桃瑟缩了一下,她还是有些怕的,以前在晦雪天时,厉坛下的僵可没有如今的凶。

薛问雪猛地拽她往前,冷声说:“你确实是在晦雪天碰见的她,可你知道她生前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么!”

阮桃摇头,她不知道。

在她从尸海中把这只僵捞出来时,僵的魂魄已经离体,身上是一点温度也没有了,只有残识,只余那一缕残识。

僵死之前,是自己一步步走近厉坛,她虽然浑身哆嗦,眸光却精亮,看着桃树时好似如获至宝,喜不自胜。

阮桃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那样的目光了,可惜僵死之后,便变得木木愣愣,不会说话,只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你不知道。”薛问雪一语道破。

阮桃还是摇头,却不肯松手,拉着裴知往前狂奔,颤声说:“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她丢在这,她好不容易才长出皮肉,或许过段时日就能说得了话了,一定是因为仙姑出了手,所以她起死回生了。”

“何来的起死回生,她是要成不化骨了,你知道不化骨么!”薛问雪厉声问。

阮桃被吼得缩起脖颈,在晦雪天时,她就有听两位仙姑提到过,可她还是不信,从未做过恶事的啾啾,怎么会变成毁天灭地的不化骨。

她那脑袋更是摇得起劲,拨浪鼓一般,说:“那也不能把她丢在这,我不信她会变坏,这地方她、她人生地不熟……”

薛问雪精疲力竭,跑时频频回头,唯恐这将要化作不化骨的僵忽然出击,他心里想着,要把这僵从阮桃身边推开。

他一时不察,被绊倒在地,连剑都抛了出去。

这一跌,他被阴气擒了个正着,整个人被黑烟笼在其中。

耳报神跟着剑一块被甩了出去,只是薛问雪的剑沉,而它轻,它被甩了好远,一下便挂在了树上,恰好能将脚下这片地看得完完全全。

它默了一瞬,自言自语:“这地方视野倒是好,老天待我不薄。”

不远处数不胜数的旱魃,好比阴兵借道,跑得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而薛问雪就跌在离旱魃大军不到数十尺的地方,看样子是要被撕成肉块了。

到底是一路相伴,耳报神怎忍心看这姓薛的被撕碎,用力晃起身,身上的芽顿时抽条,从细细枝干变作虬根,朝薛问雪身侧猛扎过去。

耳报神此前还挺烦厌自己这木头身的,手脚不灵活也就罢了,竟还能长枝叶,当真一点不稳重,日后如何还当得了家仙。

可如今,它不由得庆幸,自己还能有这般本事,硬生生令枝条长成粗杆,把薛问雪圈在其中。

阮桃不怕死,她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看薛问雪就要落到旱魃手里,又不想把裴知遗弃在这,便把裴知往前边一推,自己往后挡了过去。

推开前,她隐约听见,啾啾好似呢喃了一句。

“我是谁。”

这般境况下,阮桃如何细听,如何有暇深究,只觉得应当是她听错了,啾啾可从未和她说过话。

耳报神的枝干像虬根那般牢牢扎地,可到底是木头,如何禁得住旱魃的啃咬。

若非阮桃挡了过去,薛问雪还是要被咬到气绝。

阮桃连化人都是无师自通,又如何会施术法,她害怕地闭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行运转体内灵力。

许是她忽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竟施出了一道薄弱的屏障,身上显露出少许树纹,快要控制不住变回桃树了。

这等屏障,亦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旱魃。

屏障破裂的一瞬,阮桃以为,她要死了。

在她的记忆中,死后魂魄或是烟消云散,或是变成鬼祟,而躯壳么,气运好些,还有机会变成“活死人”,能在这世间继续留下痕迹。

于她而言,死不过如此,所以她不怕。

闭眼后,阮桃没等来痛楚,她小心翼翼睁眼,才知那些旱魃竟都定在了原地,仿佛受到号令。

耳报神驱使灵力,伸出一根新苗晃动,把裹在薛问雪身上的阴气给拍散了。

薛问雪脸上鲜血淋漓,慢腾腾坐起身。他的目光越过阮桃,落至远处,深以为是自己的猜测应验,这些旱魃就是他们身边这只僵召来的。

不料,远处的旱魃不过是定了一瞬,又挣扎着想要行进,这一挣,死去的躯壳扭成麻绳,越发惊悚。

耳报神在树上说:“你就乐吧,连小桃树和这小死人都出手救你了。”

只见,僵身上近半的白麻布都松开了,女子素净的脸全部露出。她神色迷惘,若非身上还缠有近半麻布,残破的衣裳如何蔽体。

多半因为皮肉长好了,但手脚的骨头还未好全,她走起路还是摇摇晃晃。

她往前一步,那些旱魃便退后一步。

旱魃是退后了,可它们神色狰狞,分明是还想冲向前,只不过受到了压制。

阮桃没想到,这一直待在她身边,被火烧时会啾啾叫唤的僵,竟有这般能力。

她小声喊了自己给这僵取的名,喊得心惊肉跳。

可裴知的神色还是浑浑噩噩,一步一顿地走上前,不像是为了驱赶这一众旱魃,反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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