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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晚星(39)+番外

他认识丁凡惠的那十几年,可能丁凡惠没有活过这样状态的一天。

从那次开始,他跟沈文华恢复了联系。

像以前他跟沈和微还同住一间屋檐下,维持着婚姻关系时那样。

他们常常互发消息,从冷笑话到时事新闻,无所不谈,发现新的甜品店,也会立刻相约一起去品尝。

就在见沈和微第二面的前不久,沈文华约陆晚星逛画展,一个近几年声名大噪的油画家,画展办得很成功,从捧场的各界人士,到权威纸媒报道,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陆晚星实地去看,也感到震撼。

他意识到,自己对画的欣赏与喜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全是高二那年转艺术生时对丁凡惠的满腔愧疚。

他习惯在自己的画中寄托感情,别人的颜色与线条,也开始比文字或声音更能引发他的共感。

画画逐渐在他身上私人化,变成了陆晚星的一部分,而不只是为了“延续”丁凡惠的生命。

陆晚星跟沈文华在那个画展停留了很长时间,临走时,沈文华依然察觉到陆晚星的依依不舍,既是鼓励,也是安慰道:“你还年轻,奋斗的日子还有着呢。”

陆晚星点点头,也对着沈文华笑了。

沈文华没有犹豫太久,语气很自然地问陆晚星:“你跟和微,吵架了?”

陆晚星想了想,说:“也不算吵架。”

原本已经决定好,无论如何,会体面维持下去的婚姻,只体面存在了不到两年,本来就是商业联姻,陆晚星面对沈文华,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肯定是他不好。”

沈文华挽着陆晚星的胳膊,从画展出去以后,两个人没有急着回去,一起沿着江边走:“说到底,你们就是还年轻着呢,他又是那种性格…,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我跟你说心里话,你们那么久都没闹过矛盾,我还觉得奇怪。两个人在一起嘛,哪有不闹矛盾的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才没有闹矛盾的机会。”

沈文华说得是对的。

陆晚星跟沈和微刚结婚的时候,对彼此来说,那状态与陌生人真的差不多。

随着伤痕累累的过去渐渐揭开,看似认清了一些事,也让两个人不得不拉开一些距离。

至少,陆晚星不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轰炸沈和微的微信了。

有时他觉得,这对他跟沈和微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陆晚星又会想,像刚结婚时那样过下去,又有什么不可?

陆晚星本就无意去翻旧账,还省了让两个人全都压抑的痛苦。

可能是因为他在这天想到了丁凡惠,而且在想到丁凡惠的时候,内心第一次不是只有愧疚不解和逃避。

他感到共感,因画而起的共感。

当画变成了陆晚星的私人的一部分,就好像他才拥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不只是丁凡惠的拖累,陆悉厌恶又想靠近的人,沈和微爱上又想推开的人。

他是陆晚星,他的笔,画的是他自己。

所以他第一次有了不被阴云笼罩的感觉。

从那个小医院的医生告诉他,胚胎“不在了”以后,第一次脱离了紧紧跟随的雨云,晒到一次太阳。

与沈和微的第二次见面,是在画展没过几天,在一天的傍晚。

虽然暑热还在,空气干燥,送来的晚风,又带着微微的凉意,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间。

时间不早不晚,沈和微一问,陆晚星也还没吃饭,试探性约他一起,陆晚星没有拒绝。

到附近的茶餐厅坐下,等餐的时间不算太久,除了偶尔递纸巾和刀叉,两个人没什么交流。

吃完后,陆晚星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坐下以后,对沈和微说:“我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做手术吗?”

上次的信息素,因为陆晚星独居的这段时间,已经用掉了,要做手术,代表沈和微还需要重新采集腺体细胞。

但他没说什么调整工作时间的话,只说:“知道了,我去安排。”

他最近瘦了一点,陆晚星能看得出来,眉眼的轮廓深了一些,带点阴郁的疲惫,看向陆晚星时,眼神很专注。

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陆晚星刚要示意服务生可以结账,沈和微叫了他的名字:“陆晚星。”

“嗯?”

“手术之后,你怎么打算的?”沈和微的上身微微前倾,面向陆晚星,斟酌着问,“这个时间,正适合复学,你怎么想?”

陆晚星的确有这个计划,沈和微看着他的表情,又说:“如果你打算复学,我就开始准备,把办公室挪到临市。”

陆晚星道:“你去干什么?”

沈和微直直地看着他,陆晚星久违地感受到他的强势。

可话说出来,语气倒还算温和:“你说我去干什么?难道你指望我说,临市有必须要我去处理的事?”

“当然是因为你要去,我才跟着去。”

陆晚星说:“可我不想你跟着去。”

“不能所有的事都是你说了算吧。”沈和微讲道理似的,“很多事,都是我做错了,我没有辩解过,可我们毕竟结婚了,既然你没提过,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离婚。我的Omega常居临市,为什么我不该过去?”

陆晚星瞪着圆眼睛看他。

不过沈和微深谙谈判之道,最懂审时度势,巧言令色也就用了一分钟,马上就换了态度:“当然,我不会经常去烦你,偶尔能见一面就很好了,看你的心情,好么?”

陆晚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单纯是因为,沈和微已经做了决定,不是陆晚星能左右的。

况且,沈和微说“不会经常去烦你”,陆晚星相信这句话。

因为最近这半年的时间,沈和微都没有强迫他做过任何事。

没搬出来的时候,他不愿意跟沈和微说话,沈和微也只是默默地关注他的生活起居。

回想两个人状态的颠倒,竟然就在一夜之间。

沈和微采集腺体细胞那天,陆晚星去了医院。

沈文华也在,但他不知道,沈和微已经是第二次。

沈和微穿着西装走进了准备室,穿着手术服被推出来。

因为没打麻药,他是清醒的,路过陆晚星时,一直看着陆晚星。

但也只看了半分钟,就被继续推进了观察室。

陆晚星坐在观察室外的椅子上,跟沈文华挨着,两个人的两只手在下意识中握得很紧。

过了片刻,沈文华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陆晚星的脸,语气也有些哽咽:“医生说他没事,别哭了。”

陆晚星猝不及防地低下头,眼泪又滴在手背上。

沈和微刚被推出来时,眼睛紧紧闭着,像在忍耐巨大的痛苦。

他的额上是满满一层黄豆大小的汗珠,两鬓都被汗湿,整张脸偏向惨败,眼皮轻轻颤动,是剧烈疼痛下,无法克制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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