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19)
那是莫言最后一次见到夏希辰，也是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最快乐也最绝望的一个晚上。这些年来他总是避免去回忆那个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情景：“突然说这个干嘛呀？吃饱了撑的。”
“我就是想说……莫言，如果我没法儿再照顾你了，你就回长春去找他，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莫言猛地推开他，站起来往厨房走：“洗洗睡吧，咱俩谁照顾谁呢。歇着，我做饭去。”
这个时候，张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就急匆匆的网卧室走。莫言穿着围裙，手里拿一锅铲站卧室门口看他胡乱收拾东西：“干嘛呢？”
“我要回长春，我奶奶病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第 20 章
张亮和莫言下飞机是晚上八点多，还来不及找个住处就拎着行李先去了医院。他姑姑正坐在病房外等着他，一见了人就埋怨道：“小没良心的现在才回来，也不想想从小谁把你拉扯长大的，老太太白疼你了。”
“我这不回来了吗？”张亮挺着急的，透过玻璃往监护病房里望，他奶奶安详的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导线连着旁边的仪器：“奶奶得了什么病，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心脏的毛病，过两天手术。ICU不让随便进，走吧，先回去明儿再来。”说着就拉张亮往电梯那边走，这才看见后面的莫言，问：“这是……”
张亮自然而然的拉过莫言站在自己身旁：“他叫莫言，是我……”
“朋友。”莫言淡笑着打断张亮的话。
“哦，还有朋友去机场接你。”张亮的姑姑显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以便往医院外走，一边给张亮说起他奶奶的病情，其实张亮听出来了，着重点在钱上。他也不是计较这个的人，本来这次回来就是做好了无论花多少钱也要尽全力给奶奶治病的打算，当下就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她姑姑。
他姑姑接过卡也没表现出什么，正好走到了车站：“你奶奶那房子这几天也没人收拾，你就住我那里吧。”
张亮哪里肯，他还有莫言呢。把他姑姑送上了车，就拉着莫言找附近的酒店。两个人走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张亮问：“刚才干嘛不让我和我姑姑说实话？”
“你没听你姑姑说嘛，你奶奶得的是心脏病，快做手术了，你就让老人家省省心吧。”
张亮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我这不是怕委屈你吗？”
“谢谢，您少恶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着两个人就走到了酒店门口，正往里进的时候，大堂里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一看就是酒桌上刚下来的。莫言抬头，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一身浅灰色西服，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夏希辰。那人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笑容定格在脸上再慢慢褪去……
张亮也认出了夏希辰，却找不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冲动。再次回到长春，他不是没有想过莫言会遇见这个人，只是没有想到下飞机还没两小时就遇上了。他心里倒没什么想法，莫言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此时莫言的手还被张亮紧紧地握着，感受到夏希辰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的手上，莫言有一瞬间想要甩开，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稳了稳心神，继续跟着张亮往酒店里面走。
夏希辰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个傲慢且挑衅的笑，伸手搂过身旁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那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
意外的邂逅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双方都并没有停下来寒暄两局的打算，于是只当作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走过便好。哪知，却偏有不懂事的，在酒精的作用和男人难得的两句甜言蜜语之下忘乎所以，竟然开了口：“这不是莫言吗？”
莫言被人点了名字，这才将视线落到了那姑娘的脸上，好嘛，熟人。叫瑶瑶来着。莫言还记得那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差点儿就要开口问候她家妹子。
瑶瑶扬起娇俏的小脸看着莫言：“听说你大学考去了苏州。”她又瞟了眼旁边的张亮：“哟，在学校门口等你那小流氓，当时追你那可是惊天动地的。这是好上了吧，莫不是当初就为这个去的苏州？”
莫言压根儿不想搭理她，径直就要往酒店里面走。瑶瑶是个美女，美女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从来没有被人无视或者冷落过。莫言惹怒了她，瑶瑶变了脸色，说话的语气更是嘲讽：“怎么着，你都和男朋友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手牵手了，你还怕人说啊。”
瑶瑶拦着不让莫言走，旁边的人还在跟着起哄。莫言倒是无所谓，他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出来让这姑娘颜面扫地，只是他不想搭理她而已。可张亮扛不住了，他什么时候让莫言受过委屈，更别说是让别人这么嘲讽。他一把将莫言拉到自己身后，指着瑶瑶说道：“滚开，否则女人老子照样动手。”
瑶瑶仗着人多，根本不怕他，一仰下巴：“你动个手试试。”
张亮还没有动手，夏希辰倒是把姑娘搂在了自己身旁，他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张亮，因为压根儿就瞧不上这个当年的小混混。他只是看着莫言，然后开口说道：“莫言，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莫言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要结婚了，你得来。”
“一定。”莫言实在不想继续这样的对话，拉着张亮几乎是落荒而逃。进了房间他便一动不动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告别了六年的城市，长春与六年前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那个人似乎早已不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脑子里都是刚才夏希辰的模样，和六年前简直判若两人。自信，优雅，举手投足都是成功人士的意气风发。再看看自己，成天坐在办公室里拿那点儿工资，发不了大财也饿不了肚子，度日而已。
张亮从后面紧紧地将他搂进怀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真是太爱你了，以至于你现在的心情我也能感同身受。”
莫言倒来了兴致：“说说看。”
“他要结婚了，和那样一个姑娘。你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吧。”
“没有，我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吗？既然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去在意他身边站着什么人。从小我就知道，他跟我不一样。我曾经还设想过自己作为伴郎站在他身旁看他亲吻美丽新娘的场景。”莫言的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四年的大学，两年的工作，他早已被生活磨砺得没有了棱角。学会了忍让，学会了不去计较，不去在意。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
“那就找个姑娘，继续过日子呗。”
“……”张亮心里是明白的，莫言与他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只是有个人做伴儿一起过日子罢了，换了谁他也都能这么过。或许在两年的相处中两个人是有感情的，但这样的感情绝非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