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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草(8)

作者: 漫空 阅读记录

安扬被我的话噎到,脸色很难看。他是不是觉得不论他怎么对待我,离开我多久,只要他愿意想回来,我就会乐颠颠地挨过去给他摸?

以前的李子云,真的那么贱吗?

“对不起,我不打算跟你复合,而且你应该也结婚了吧。”我还记得他那个漂亮的未婚妻,那双与安扬如出一辙高傲的眼睛,他们真的很登对,不论是外貌家世还是性格。我发现现在竟然可以那么淡定地想着这些东西,我又往外走远了一些,走出安扬的圈子。“男人与男人是这种关系,始终不正常。”

我冷笑到接近讥讽地说,指不定在嘲讽谁。

而且现在才追来,你的时间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四年对你来说不过四分钟?自来熟到让人觉得很恐怖。

“我没有。”安扬咬牙切齿地说,他一脸苍白,可是又不显得很脆弱。他看着我重音地再次强调,“我没有结婚,你也不能结婚。说什么关系不正常,当初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吗?是你先喜欢我的。”

我被刺痛了,彻彻底底伤口撕裂地痛起来。难堪到极点,我伸手捂住胃部,往后退两步,好不容易才撑着一个笑容说:“是啊,是我先勾引你,我真是恶心不是吗?不过那时以前的事了,就当年少无知,你也没有吃亏不是吗?又不是我压着你,现在我年纪大了玩不起这种游戏,拜托你去找别人可以吗?”

拜托,快离开啊。

我突然往后退两步,安扬的表情吓到我了,那种充满暴虐感的眼神与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阴冷,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安扬。充满了不安分的情绪,忍受不了被束缚喜欢高高在上的疯子。

当初喜欢上他时,我没看过他这一面,如果不是后来与他发展到最深的那种关系,我也看不清楚安扬黑暗的侧脸。很多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是安扬吗?

他往前走,我就往后退开,他一个骤然疾走将触不及防的我抓住,低下头就深吻住我。贪婪湿漉的舌头伸进我牙齿里,舔舐着我口腔,完全不接受拒绝的强吻,我甩头想挣脱他。他扯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仰头接受这个暴力的亲吻。

我被他吻到,背脊骨都战栗了。

手一抽握掌成拳重重地往他胸口处捶下去,安扬往后退开,猛然咳嗽了几声。我立刻离他远一点,没有表情地看着他,陌生人一样。

“我跟你已经不可能了,安扬。”

我其实不是同性恋,当初不过是喜欢上的人,刚好是你而已。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人生也规划好,对我来说你是过去式,别再来找我了。我们除了是同学什么都不是。”

接下来我会结婚,会有一个家,可能这几年会有一个孩子,我会好好工作,努力到老退休。我的人生本来就该这样,规规矩矩,普普通通一条线。我已经承受不起你们那些所谓的刺激与冒险了。

一开始,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别再来打搅我,拜托。”我的语气可以更哀伤,更有乞求的味道。但是我像是一块空白的塑料制品,上面全是硬邦邦冷冰冰的颜色。

谁都不要来打搅我,谁都不要来扰乱我的人生轨迹,我的世界不是没有门的公共场所。如果你们一开始就不想要李子云这个人的一切,就不要来耍我了。

母亲。

我绷紧后背站得笔直,然后转头将所有甩到身后,下颌与身体的肌肉都绷得像是生死攸关的战斗姿态。我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天,像是防备最危险的敌人一样来防备着安扬。

“小云,你是说你不爱我了吗?”安扬站在原地,他似乎被我捶的那一拳捶痛了,连呼吸与声音都抖得无法自抑的痛苦。

“我没有爱过你。”我脚步没有停止,稳稳地往前走。是的,我已经搞不清楚当时那个傻得一塌糊涂的李子云,爱上的到底是谁?

我爱的真是安扬吗?真实的安扬?还是我只是爱上一个我想象出来的天之骄子,一个我渴望成为的,那种无所不能坚强到可以掌握自己人生的幻影。

真正的安扬很脆弱,也很懦弱。也许在这层灰色的肮脏尘埃被掏破时,我就已经不爱他了。或者我一直搞混了爱情,我从来不懂得爱。

安扬没有跟上来,我走到楼梯上时咳嗽与胃部的剧烈痛楚几乎同时爆发,这么冷的天气下我满头虚汗地上了楼梯。几乎是爬上去的,一进门就栽倒在客厅里,我听到妈妈惊讶的叫声。“小云?”

真好,妈妈还是会担心我。我蜷缩成一团,好痛哦。真想哭,为什么这么痛。

安扬。我咳嗽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喊出声。我已经痛到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我只是不断地抽着气低声喊着,安扬,安扬,安扬。

就好像这是一个止痛剂,喊多了就不痛了。我不爱你了,安扬,真的不爱了。

8、简单到如同梦想一个样 ...

身体似乎拖着灵魂到地狱里逛了一圈,我时而被拖到冰水里被人推进去淹死,时而被拉到火山口被人狠狠踢到岩浆里。冷到发抖,热到发疯。我开始做恶梦,拼了命地做恶梦。但是又有些好的梦,模模糊糊,一片绮丽的色彩浓稠成芝麻浆糊,这都是我细细珍藏的记忆,它们是我的唯一。

有时候我会看到一个年轻的自己坐在租赁来的小屋子里,窗外大雪纷飞。美国的冬季很冷,我看到自己裹着单薄的被子发抖。安扬的未婚妻来看他,所以我又要回到这里。

有时候他的未婚妻会来住几天,我就会在这个屋子里呆几天。有时一个星期,甚至最长半个多月,我就会住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地封闭着自己,孤孤单单地等待着。

我会裹着被单坐在窗子旁的椅子上,一整天地看着窗外的公路,看安扬什么时候来接我。我推开门看到那个熟悉而消瘦的背影,他一直在咳嗽着,可是愣是撑着不敢回床上呆着,守着窗子。

觉得有什么热流从眼里冒出来,看到那个人伸出苍白到不见血色的手指,在冰雾的窗户玻璃上细细地画着“安扬”这个两个字。

很好看的两个字,我看到他画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不舍得擦掉,最后整片玻璃都是安扬。

站在他身边,我也看着窗外,大雪封了所有人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谁走过去,谁的车子路过。只是每一次有一辆车子经过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趴近些,看是不是自己那个熟悉的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平静,面对着窗户,上面还有安扬两个字。伸出手突然就一横划过去,安扬尸横两半,我笑着说:“嘿,李子云,他不会回来的。你是傻瓜知道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还是脆弱地望着窗外,想着他的未婚妻什么时候走,他又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安扬身边。

“他从来就没爱过你,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用的廉价保姆,因为你很勤奋。你会为他做一切的事情,你会陪他上床,给他做饭洗床单打扫屋子……你不会抱怨,所以他觉得你很好用。”眼泪终于从下颌滑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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