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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北春天树(90)+番外

马儿纵驰出许远,冷不防间,李渭侧身回头,搭弓挽箭,在马上提气纵手,那羽箭飞射而出,朝着群狼窜去。

箭矢准头恰好,当头一匹疾奔灰狼訇然倒下,一支箭杆穿透眉心。

尾随两人的群狼见同伴倒地,连连低嗥,四散开来,倏然匿入林间。

\"春天,跟紧我。“李渭收弓,再往前策去。

“嗯。”春天紧紧握着缰绳,双手已冻的青白,却闷不做声的驱马紧跟上李渭。

两人再往前行,连喝水都未喝过一口,临近傍晚,这时已脱离了雪线,只有阴地上略有些积雪,丛林茂盛,青松森然。

倦鸟归巢之时,林间响起一阵连绵长嗥之音,四周隐隐有狼嚎回应,两人能看见前方一块峭岩上蹲了一个黑影,那黑影看了两人一眼,摇着尾巴越下岩石,消失不见。

李渭勒住马,吁了一口气,再看两人尤在半山之中,知道自有一场恶战,避无可避。

又见天色渐黑,再这样走下去难逃被群狼围攻追绞的命运,带着春天寻了一处地势险要的石崖,那石崖之下恰有一个凹坳可做容身之所,两人抓紧时间伐枝斫木,背守石崖,在面前燃起半圈篝火,将自己和马匹包拢在火圈之内。

及入夜,冷风呼啸的山林间嚎声四起,篝火面前,陆陆续续浮现出十几双绿莹莹的狼眼。

春天望着远处蹲守的黑幢幢狼影子,只觉头皮发麻,惊恐万分,又见李渭伫立在篝火前,面色沉沉,火光跳跃在脸上也没缓和他的半分脸色。

她往李渭身边挪了挪,被他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脸庞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安慰她:“去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声音颤抖:“我吃不下。”

李渭见她双手紧张的揉在身前,两只手已冻的发红,握在手心里捂暖,温声道:“别怕,这里有火,它们不敢上前。”

两人并肩站着,春天默默的数一数,又数一数:“有十三只。”

“嗯。”

他递给春天一包东西,嘱咐她:“今晚势必有场恶战,你守着火堆,慢慢添柴,别让火熄灭,这一袋盐卤可以助长火势,洒一些在火上。”

他对这场恶战也全无把握,但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让两人葬身狼腹。

春天收了东西,郑重收在了袖子里。

半圈篝火静静的烧着,狼群默默的守候在火光之外。

它们在等,等火势转弱熄灭,等人熬不住。

春天眨眨眼,只觉眼前的黑影仿佛又多了一些。

夜已深。

李渭面色沉静,借了春天的马鞭,将两根鞭子缠在一起,绑成一根长鞭绕在臂间,衣袖束紧,将箭囊和腰刀缚在腰间。

木柴还剩一些,但不足够撑到天亮,火灭之时,就是众狼群起而攻之时。

夜风呼啸而过,冷风压倒篝火,将火苗吹的东倒西散。

狼群发出一阵阵低狺之音,有狼上前,绿光森然的盯着两人,李渭慢慢的站起来。

人狼隔着篝火静静对峙。

风吹过的那一瞬间,一侧的追雷突然嘶鸣一声,扬起了蹄,旁侧闪过两道黑影迅疾,鼻息咻咻,枣红马受惊,连连嘶鸣,猛地往前一窜,窜出了篝火圈。

黑影朝着两人窜扑而来。

原来是大军不动,侧旁觑见空当,先行偷袭。

春天不敢回头,也不敢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圈篝火,唯恐哪处的火苗熄灭。

李渭冷然哼了一声,窥准来势,挥手抽动长鞭,长鞭凌空一抽,那鞭声破在半空中,而后极闷的撞在狼躯之上,弯臂一挥,顺着风势,将狼甩脱出去。

紧随其后有风声朝李渭扑来,李渭侧身瞥见近前一对绿光,抬腿,提气纵身,靴腿往前一踢,正踢中一只狼的脑门,那狼趔趄两下,被李渭的长鞭缠住颈,闷声砸在地上,长鞭一扭,狼喉间逼出两声哀嚎,已然气绝。

群狼听见同伴的哀叫,双耳竖立,獠牙狺狺,面目狰狞,然而惧怕眼前明火,不敢上前。

枣红马出了篝火后,见眼前群狼獠牙嚯嚯,觳觫不已,不知奔向了何处,春天只见几只黑影追随马蹄声去,听得远远一声惨叫马嘶,几声狼嚎,此后便无声无息。

她眼眶发热,枣红马伴着她从肃州一路行至此地,已然有了感情,在此时此刻,她却一动不敢动,任由它葬身狼腹。

夜晚的风越吹越冷。

李渭和她并肩站着,捏了捏她冰冷的手,冷声道:“别怕。”

“嗯。”

狼群在篝火前逡巡不前。

篝火越来越弱,火圈越收越小,其中一处的火苗几乎俯低将熄,春天忍着恐惧,上前将窟窿补上柴火,不过瞬时之间,一只耸尻伏躯的青狼忍耐不住,亮起獠牙,拔腿蹿起,向春天扑去。

她听见自己头顶似有连连飞羽破空飞出之音,而后不知何处响起几声哀嚎,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扭头见李渭挽弓持立,面容肃穆,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春天望望天际,此时天未破晓,依然暗沉沉的,她束手无措:“没柴了。”

李渭盯着火圈外的群狼,脚步朝外,收紧手中长鞭。

春天站在他身后,紧皱秀眉,起身翻开自己的褡裢,把所有可燃之物,衣物毡毯,连同褡裢皮,一同投进了火中。

”还有我的。“李渭亦道。

最后一件衣物是春天身上的羊裘。

十多双绿眼盯着燃烧的篝火,冷风刮过,一簇火苗黯然熄灭,火圈有了新的缺口。

狼群早已迫不及待,传来咻咻的低吼,有几只已然踱步上前,对着李渭低吼咧牙,俯身冲了过来。

李渭凛然挥动长鞭,守住缺口,先攻狼群,鞭身裂出金石之音,一卷一翻,将狼甩翻在地,趁乱之间,几匹青狼挺身一跃,朝李渭脸面扑来。

“春天,盐卤。”李渭喝道。

那一包盐卤撒入火间,火势徒然增旺,腾的燃起熊熊火焰,群狼唬了一跳,止住扑势,俱往后逃,被李渭长鞭扫抽在地上,撞倒一片,群狼有的倒地不起,呜呜伏地哀叫,被李渭对着头颅再补一鞭,颅骨破裂,流淌满地。

一时狼群已去了七八条,李渭见篝火火势越来越弱,再也守不住,跨出火堆,弃了长鞭,将腰刀和匕首抽出,背对春天道:“把篝火都收起,护住自己,别出来。”

这是打算肉搏的架势。

众狼见李渭离火而出,狺狺低吼,一匹黑狼后尻耸起,前肢一伏,跃身而来,李渭迎面而上,手中腰刀寒光一闪,朝着狼颈奋力一刺,热血一溅。

六七头狼已经陆续围上李渭,见此情景,群起而攻,李渭左刀右匕,大喝一声,与群狼博战起来。

春天挨着追雷,守着一点点火堆,也抽出了自己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却不知如何去挥刀杀敌,见李渭陷身狼群,已是冷汗连连,满面焦色,又见李渭持刀专往群狼喉管双眼刺去,虽然溅了满身鲜血,尚未处于下风,群狼渐少,只余下两三头尚在搏杀,心头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