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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北春天树(21)+番外

李娘子满心欢喜,私塾夫子喜爱长留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巷里的王秀才眼高于顶,也是对长留青眼有加,多有青睐,若是以后能得复山先生亲授学问,对长留那是再好不过。

“天山书院要求严格,百里挑一,你可要好好准备,若是考不上,可不能哭鼻子。”

“长留知道。”他点点头,隔了会又郑重道,“我明儿去问问嘉言,他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去考书院。”

李娘子颤巍巍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蛋儿:“嘉言若能跟你进去,你们俩仍在一处,娘也放心些,你陆娘娘也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

李渭把晾温的药递给李娘子,笑道:“就冲着孩子的这份心,你也得把药喝了。”

长留赶忙接过药碗:“我来喂娘亲喝药。”

一家三口在房里说话,春天带着阿黄在堂下坐着,阿黄有懒又馋,不管能不能吃,什么都要尝尝,晨起无人喂食,正扯着春天的裙角大嚼特嚼。

春天嘻嘻一笑,眉睫弯弯,眼神璀璨,扯着阿黄的一只耳朵:“癞皮狗,好好的裙子要被你咬破了。”阿黄汪汪叫了几声,拽着她往厨房给自己觅食去。

吃过早饭,李渭带着长留出门贺年,李娘子夜里睡不安稳,喝过药李渭强留她在床上睡回笼觉,春天说到底是外人,不愿与父子两人出门往来拜节,仍同阿黄一人一狗坐在家中,拿出针线笸箩做活。

她记得小时候阿爹俸禄极少,一个月只有十贯钱,家里三口人除外,还养着侍女兰香,母亲不得不接些绣活补贴家用,一幅帕子能换五百文,每月除去家里吃穿用度,还能给她买些饴糖蜜饯,漂亮的小玩意,回想起来那大概是她最开心的日子,父母皆在,爱她如珠如宝,生活是如此的无忧无虑。

她的针线活是母亲教的,虽然比不得那么好,倒能拿出来见人,陆明月许她活计,一条绢帕一百文钱。一百文钱啊,在长安城可以买一颗广东运来的新鲜荔枝,在酒行能买壶李太白的醉仙酒,在沿路的乡村酒肆可以吃一顿味道粗劣的饭菜,但也够这普天下贩夫走卒一天温饱,她有时候睡不着,夜里翻来覆去数着攒下来的一贯钱,这才明白富贵虽烫手,谁也放不下的道理。

李娘子屋里传来窸窣声,春天放下针线,见李娘子已经挣扎着起床。

“娘子才睡下一会儿,怎么这么早又起了。”春天见李娘子要开匣梳妆,“大爷让您好好歇着呢。”

“大年初一就懒成这样,等会儿有人上门拜年瞧见了,像什么话呢。”李娘子嫌屋里闷,伸手推窗透气。

“小心——”屋外雪霁天清,寒意如刀,吹的确是畅快,春天怕她吹风受寒,赶忙上前关窗:“天冷着呢,娘子小心着凉。”

李娘子苦笑着摇摇头。

“娘子要是嫌屋里闷,我们去耳房坐着,那儿炕烧的热,窗子也明净。”春天伸手替娘子梳头,“厨房有汤馄饨,我去端一碗来给娘子尝尝。”

李娘子笑道:“你这忙里忙外,我却愧疚的很,尊客做了家中帮手,这怎么能行。你只管好好在家里吃着住着,别的活一样也不许做。”她握着春天十指纤纤。“我看你细皮嫩肉,想必以前在家中也是有人伺候的,可怜现在....”

春天笑笑:“家中小事,以前也常帮母亲做的,并不算什么。”

李娘子在镜中仔细看她一回,少女低眉顺眼,长睫有如蝶翼扑闪,唇色如桃花,之前病中容貌换作新颜,只觉春天容颜不俗,说不出的清新好看,当下笑道:“你娘亲定是一个极美的人。”

春天愣了愣,点点头,温婉一笑:“是。”

李娘子笑道:“你说你是春天所生,我竟糊涂忘记问了,是哪月哪日,什么时辰生的。”

春天道:“是谷雨后一日的日子,辰时刚过,那时候繁春艳景,花事正好,爹娘不知取什么名字好,所以才□□天。”

“那生日比长留晚了两月,算下来,正好长长留四岁。”

春天未深究李娘子的意思,点头道是。

李娘子瞥她一眼,心里暗自盘算。

第15章 靖王府

靖王府在长安永兴坊内,靠近景风门,沿皇城墙往北,穿过延喜门、重明门就是内宫,靖王太妃常走此道入后宫。

靖王太妃嫁的是宗室,是天子的表婶,又是当今太后胞妹,太后娘娘颐养太极宫,老王妃常入宫陪太后聊天解闷,故靖王府的宅子挨得宫门近些。年前老王妃做六十大寿,太后皇帝动了銮驾亲临,王府里里外外忙的脚不沾地,靖王还未歇过气来,年节又到了。

除夕午后,靖王还未从宫里回来,府里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王妃和几个侧室都陪着老王妃在外张罗,内院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却一个人也难瞧见。

住在荔嘉阁里的薛夫人这时候肚子疼的滚起来。薛夫人胎相不稳,一直都在园子里静养,此时园中无人,庆幸靖王安排的几个稳重嬷嬷都在,产房也早已准备妥当,接生嬷嬷伸手进裙内一探,羊水已破,知是胎气已动,怕是要生产,当下急急招呼起来,闭门点灯,加炭烧水。

生产嬷嬷拉住薛夫人侍女秋葵:“去,去通禀主子,夫人要生了。”

王爷尚未回来,秋葵气喘吁吁找了大半个府邸,路上被王妃的侍女琉璃截住:“做什么冲冲撞撞的。”秋葵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琉璃,结结巴巴道:“夫人...夫人要生了。”

“不是还未足月么?”琉璃眉头一皱,问道:“嬷嬷们都在么?”

秋葵点点头,满手心都是汗水:“嬷嬷...让奴婢来通传一句。”

“既然嬷嬷们都在,你慌里慌张做什么。”琉璃道,“王妃在里间陪太妃说话,我进去通报声。”

靖王妃季氏正语笑盈盈在暖阁里伺候婆婆,也一道等着王爷从宫里回府,听闻琉璃过来通报,咽下嘴边一句笑话,嘴角僵了僵。老王妃看见儿媳妇突然怔住模样,问道:“什么事儿。”

琉璃赶忙道:“荔嘉阁那边传人来说,薛夫人好像要生了。”

“哎呦,怎么这么时候来了。”老王妃匆匆站起来,“王爷也未回来,走走走,去看看。”

薛夫人难产,一直生到掌灯时分孩子还未出来。王爷身边有心人进宫通传消息,靖王急匆匆往家走,见府里上下无主,荔嘉阁外围了一群女眷,薛夫人本是温柔性子,说话都细声细气,此时屋里的尖叫一声比一声喑哑,心头一抽,知屋里情况不妙。

老王妃等了半日,屋里参汤都灌过两回,孩子还没下来,心里七上八下有些禁不住,宫里宫外鞭炮烟火噼啪放起来,禁不住一声声念起了阿弥陀佛。

靖王府子嗣不丰,靖王今年不惑之岁,膝下现今只留了两个小郡主,无论是谁,只要能为王府添丁加口,她都得求老天保佑。

屋里热的坐不住,听得内室薛夫人嘶哑叫喊,靖王急的团团转。薛夫人之前有滑胎之症,怀胎时心情也阴郁,一直怕她有生产之虞,如若孩子生不下来可怎生好,再者,他跺跺脚,又不是头胎,怎么出难产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