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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兰成/囚金枝(95)+番外

这会儿一静下来,她抱着桓哥儿坐在渡船上又有些忧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了南苑,皇兄一旦发现她上了船,下令封锁下游的话,她还是插翅难逃。

要想躲过他设下的重重关卡,只有声东击西,继续绕开他的视线。

是以柔嘉沉思了片刻,便打算水路交错并行,在云州境内下船改走陆路,趁着在他们全力搜捕水路的时候从陆路离开。

一下船,她便雇了一辆马车,趁着暮色悄悄从小路走去。

直到混入了喧嚣热闹的街市,隐匿于人群当中,她那绷了一路的心弦才慢慢放松下来。

正是晚市开始的时候,街市两旁华灯初上,酒旗招展,看着好不热闹。

而两侧的夹道上,不少小摊贩也在卖力地吆喝着,热腾腾的胡饼,油香和鲜香的馄饨的香气一股股钻进来,馋的桓哥儿时不时朝着那窗户缝偷瞄一眼。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过新奇了,他从出生起就长在宫里,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饿了吗?”柔嘉摸了摸他的头。

萧桓咽了咽口水,他虽不明白什么叫逃亡,但姐姐用捉迷藏给他打了个比方,是以他时刻谨记着不能让人发现,于是尽管饿的肚子都瘪了,还是摇了摇头:“不饿。”

可他刚说完,肚子里发出了一串轰鸣,萧桓脸一红,连忙捂住了肚子。

柔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她掀开帘子看了眼,城门就在眼前,大约不到一刻钟就能出去了,便是下车停顿片刻也碍不着什么事,于是只纠结了片刻,便叫停了马车,领着桓哥儿下去感受一下。

萧桓头一次走到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紧紧攥着姐姐的袖子。

“别怕,想吃什么?”

柔嘉摸着他的头,刚想给他说道说道,但她入宫实在太久了,目光一扫过整条街琳琅满目的吃食,忽然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在她微微怔愣的一瞬间,萧桓已经走到了一个卖胡饼的地方,吞了吞口水,直接伸手拿了一个胡饼,便往嘴里送。

那小贩没留神,一回头瞧见他拿着胡饼就走,倒着眉怒吼了一声:“哎哎,你这小贼,光天化日的怎么拿了人的东西不知道给钱!”

什么是给钱?萧桓一脸迷茫。

柔嘉被这声音一叫才回过神来,只见着萧桓被他吼的一吓,手中的胡饼掉了地,整个人愣在那里快哭了。

“偷了东西还敢哭,你家大人呢?”

那小贩捡起被咬了一口的胡饼,拎着他的肩膀四处张望着。

柔嘉连忙走了过去,一把将桓哥儿护在了怀里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得买东西要给钱,这个胡饼我替他赔双倍的价钱。”

“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你这弟弟难不成是神仙下凡,还是皇子皇孙?矜贵的连给钱都不知道,你糊弄谁呢!”那小贩得了理,不依不饶,非要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走,跟我见官去!”

萧桓被他扯的整个人快离了地,一紧张又开始发抖,噙着眼泪看着她:“不要,不要!”

事情越闹越大,周围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迅速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们,萧桓被看的低下了头,全身都在发颤。

柔嘉年幼时被家中的长辈刁难过不少次,略略知晓市井的习气,明白眼下这小贩不过是想多讹些钱罢了。

眼看着萧桓要发病,她连忙将人夺了过来抱住了他,侧身挡着:“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若是不愿,我再多赔你一倍的价钱可好?”

“十倍!”那小贩一扬头,狮子大开口,“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若是不给,可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隐约中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城门又要关上了,柔嘉虽然满心是气,还是不得不忍了回去:“好。”

那小贩见她一拿出钱袋,看着沉甸甸的,忽又有些后悔,改口又要加价,直到周边的人都看不过去了起了哄才罢休。

终于摆脱了缠人的小贩,柔嘉连忙带着萧桓回了马车上。

萧桓哭的一抽一噎的,柔嘉看着也心疼,可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她只能逼着他尽早习惯,于是仍是细着声跟他讲着这民间的道理。

哭了一会儿,萧桓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然而柔嘉却再没了刚逃出来时的欣喜,一静下来,她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城楼,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就好像高高的女墙上埋伏着无数双眼睛一样,盯的她全身发冷。

再一环视四面的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也总有人在盯着她们一般。

柔嘉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抱着萧桓问了问:“桓哥儿,你看到周围有什么东西了吗?”

萧桓揉了揉眼,伸着头掀开帘子,却只是摇头:“没有啊……”

“是吗?”

柔嘉透过帘子逡巡了一圈,心里却总是有鼓在擂一样。

萧桓看着姐姐满眼的疲惫,乖巧地伸手给她揉着太阳穴:“累了。”

“桓哥儿是说姐姐是因为累了才看错了吗?”柔嘉被他肉乎乎的小手一贴,方才的惊疑顿时抚平了不少。

萧桓重重地点了头。

柔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想来也是,她临时从水路换了陆路,又兜了那么多圈子,皇兄怎么可能猜的到她在哪儿呢?

一定是她太过疲惫了,才出现了幻觉。

柔嘉最后又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城楼,抿了抿唇,慢慢放下了帘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的确不是错觉。

方才的一切也尽收眼底。

在她凝望的城楼上,确实埋伏着无数的御林军,正紧紧盯着那一辆马车。

齐成泽先前将云间寺的消息报给皇帝时,皇帝沉吟了片刻,除了封锁水路之外,忽然要他守在云州城。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公主会从水路走,可守到了暮色将至的时候,果然等到了来人,又不禁佩服起他的高瞻远瞩。

眼下看着那辆即将驶过来的马车,齐成泽站在城门上,俯身对着那站在风口处披着玄黑大氅的人低声回禀:“陛下,城墙四周已经安排好人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城门立即就会关闭,公主就算插了翅膀也难以飞出去。”

皇帝目光沉沉地盯着那辆马车,却久久没有应声。

从得知她逃离的那一刻起,他的确是愤怒地恨不得将她撕碎,在这短短的一天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把她抓到后要怎么报复她的场景,恨不得将她永远囚禁在身边。

可当看到了方才他们被人群围住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改了主意。

一个除了美貌无所依傍的孤女,一个懵懂无知连一丁点常识都没有的幼童,就凭他们,要怎么在这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的世间活下去?

她实在是太天真了,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简直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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