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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41)

他系着袖口的盘扣,柔声道:“再睡会罢,父王此时定不见人,等过午了我再回来接你入宫。”

我摇摇头:“不知昨夜宫里动向如何,还是尽早入宫的好,再者父王不见,但长幼之节不可废也。”

他扶我下床:“外头天冷,多穿些。”

天气异常寒冷,明晃晃的积雪照的天日犹如正午一般,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空中凝成白霜,马蹄踏在路上硬梆梆作响,日月城空荡荡,只有屋檐红红的灯笼和地上红炮仗碎屑显示着居民仍在春节的余庆中。

在去王城的路上,果不其然遇上同入宫的臣民。在城门前,早已是一片黑压压的骏马人群,守候城门大开。

喜庆的日子,气氛却颇为凝重,人人脸上蒙着霜和忧虑。察珠从马车探出头来向我招手,不远处,乌邪奉来抱着肩在一旁望着。

我和阿椮对视一眼,进了察珠的马车。

肃穆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察珠的脸圆润粉红,气色十分之好,肚子也已经显怀,鼓囊囊的抱在手中。

我仍是不敢摸她的肚子,握着她的手道:“怎么连你也来了,这么冷的天,若是冻着孩子可怎么好。”

她挪挪身子让侍女为我倒茶:“不碍事,下人们都仔细伺候着,我自个儿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捧过茶杯,早上食欲不振,只堪堪塞了两块花生酥入腹,现下一杯苦茶入喉,更觉喉中苦涩滞重。

“我们这茶苦,公主喝的惯么?”察珠递过一盘糖点心,笑眯眯的望着我,“新春里的头一旬先喝苦茶,再吃糖糕,先苦后甜,勿忘根本。”

“有趣。”我捻过一块糖糕送入嘴中,细细抿化。

我和察珠在一块,绝口不提男人之间的政事,也甚少说道王宫的事情,此时在紧闭的宫门前,三言两语心不在焉。

臣民一一入幕觐见,再捧着赏赐面无表情的出来,几个王子一同唤入王帐,再出来时,脸上便有了不一样的神色,女眷里,唯有我被邀了进去,下了盘棋。

北宛王的病,太医只说是心血耗尽,无药可医,只靠着雪山的妄见花入药维持生息,只是这妄见花,也支撑不住气血衰竭的崩塌。

我棋艺拙劣,北宛王的棋也不曾比我好多少,落子的空档,他叨叨絮絮的同我聊起了往事。

他说他同我的父皇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两国交战,两人俱在沙场守兵磨练,歇战时两人在一个边民开的酒肆里一起喝过酒,我出生时,我父皇借此由头明里暗里逼着北宛进贡送良驹,他却给了千只肥羊,说到他年轻的时候,如何英武纠扬,俘获了草原上姑娘的芳心,这些年如何励精图治勤勉爱民,最后说到了阿椮的阿史那。

阿椮的外祖是宋一个落魄秀才,靠教书写字为生,却不知何由惹了上怒,一家人齐被发落至北疆戍边,北宛王有次征边遇上了阿椮的阿史那,抢入了北宛。阿椮的阿史那平日里冷冰冰,但笑起来像春天的风一样,他哄了几年才得了一个笑。

苍老的北宛王似乎瞬间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模样,眼睛了有了晶莹的光彩,他不厌其烦叨叨絮絮向我讲述那些尘封的故事,也许是没有人想听一个老人的过往,也许是他错过了听他故事的人,他以前不曾多言,只在老了的时候,独自放在心中咀嚼曾经的激荡岁月。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一盘棋下完,已是正午过后,我从殿中出来,看见阿椮木着脸站在寒风中等我。

“我饿。”我幽幽的道,“陪着下了大半日的棋,父王都不留我用膳。”

“回家去,让厨子做。”他为我系上狐裘,牵我回家。

他并未问起我有关北宛王的话语,我也不愿再复述一个老人对青春岁月的回忆,如果他不愿对他人讲起,那就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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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写的慢....因为我不会写剧情不会卡节奏....进度龟速....可我已经在努力拉进度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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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衾

阿椮的女侍捧着阿椮的一件亵衣在我面前,只道是王爷送来的。

我点了点头,让女侍把衣裳放入床头。

这便是允诺了和阿椮同床共枕,无论当初如何约定,我始终是他的妻,他是我的驸马。

“王爷的用具俱搬过来,你是王爷的侍女,以后就在我这里伺候。”阿椮的女侍叫苏吉,是跟随他多年的北宛女子,当年从北宛一同去宋,又从宋再回日月城。

吩咐靛儿随苏吉收拾阿椮的器具物品,她站着不动,扭着手指道:“公主...以后还要奴婢伺候么..”

我无奈道:“苏吉比你年长,以后屋里你多听她的些,但你是我的人,只怕还是只能我管着你。”

她这才松了口:“是,多谢公主。”

我不知阿椮有多介意我的非完璧之身,他不曾再提,可我知道,那夜他尽夜未眠。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是我不想让之伤心失望,其一是我的母妃弟弟,其二就是阿椮。

年节之后,我收到了母妃汴梁寄来的屠苏酒和梅花饼,还有上元节的一只美人灯笼。

日月城没有汴梁灯火鼓乐喧天的上元节,但有篝火和炙羊肉,马奶酒。

李暮笛吹的好,若肃穆秋日飘拂的春柳,凛冽冬日绽放的芙蓉,只可以一管划痕累累的笛,在这奇异和谐的柔美中掺入一丝苦涩的破音。

他不肯换一支笛。

点了美人灯笼挂在树梢上,我和阿椮说道相国寺的灯海星河,那年我们在拥挤的浚仪桥上仰望樊楼的奇巧楼阁。

“以后我再带你回汴梁,过上元节。”阿椮道,“我也..无比怀念汴梁的千帐灯啊。”

李暮抿一口屠苏酒,慢腾腾的道:“平康坊里有条太平巷,巷内有一口荷塘,盛夏里满巷都是荷花的清甜气...”

“李暮,你是汴梁人?”

“我乃钱塘人氏,只在汴梁念过两三年的太学。”

我愈加好奇,一个能入太学的学子,为何要在北宛的沙漠独自一人度过如此多年。

他又默然不语,揖袖告退。

我看着李暮飘然离去的背影,向阿椮道:“他不是个坏人。”

“我知道,一个握着那样笛子的人,不可能是坏人。”阿椮回道,“可大宋没有这样一个叫李暮的人,一个江南学子,为何要来到北宛最艰苦的深腹之地采玉为生,一呆便是许多年?”

“或许因为他回不去,他的笛,吹的都是眉眼盈盈的江南之景。”我踮脚拿下美人灯,眉目如花的美人栩栩如生,”不管他是谁,他说他是李暮,我就相信他。”

李暮是谁,他在北宛做什么,这些于我都无关,我只相信他的笛。

我们是同一类人。

阿椮待我依旧,甚至柔情更甚,他与我越来越亲密,有时晨起为我牵衣画眉,执手描红作画,我也能做个荷包腰带,为他收拾衣物,只是和我共寝后,却不曾再碰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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