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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38)

他扶察珠入怀,嗔道:“只知道往外跑,这么大人了,还不知晓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我拂衣立在一旁微笑,乌邪奉来对我行礼:“左左右右在家哭闹,我应付不了,只得跑来公主这把她们的阿史那带家去了。”

我含笑道:“可是我不好,跟左左右右抢了阿史那了。”

奉来对我道:“公主身子可大好了?”

我颔首:”已经好了。”

一番席面话说下来,夫妻两人双双向我告辞,我目送两人远去,回身向靛儿道:“阿椮可曾来信了?”

靛儿道:已经送来了,搁在书桌上。”

年关之时,阿椮回来了。

其他属地的王子早已回城,阿椮是回来最晚的一个,听府里管家道,今年北宛雪下的极大,额勒苏芒哈地更是风雪肆虐。按往年的惯例,北宛如果有雪灾,牧民牛羊冻死日子难熬,只得涌入近南之地,两国争水争粮争地,少不得又有一番摩擦。

他归来那日,我裹着大红氅衣,在城外等他,同来的还有王宫的御前奉官,来接阿椮入宫。

这么冷的冬天,风吹进骨子里,倒有种爽快的痛感。

远远的马队负辕行来,我站在高岗上,望着一行胡子拉渣的男人。

一匹骏马从行人中窜出,阿椮打马朝我奔来,在我面前猛的拉住缰绳,含笑环绕我一圈道:“远望以为是路遇出塞昭君,近看才知是我家公主。”

我望着他叹口气:“总算回来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我,眼里光芒流转,几月不见,他越发随性了,裹着一件牧民常穿的旧袍子,何曾有个王子的模样。

一行男人缓缓策马而来,俱是恭敬下马跪膝行礼:“见过公主。”

都是虎背腰圆的草原汉子,一个个面目黧黑挺拔异常,阿椮笑道:“都是额勒苏芒哈地的雄鹰,此番带回来面见父王。”

我颔首:“风雪载途,各位一路辛苦了,请先随奉使入宫面圣,府里早已摆下酒宴,虚席以待。”

我转向阿椮:“你先去见父王,我在府中等你。”

”和我一道入宫去。”他俯下身子,马鞭卷在我腰上,抬臂把我抱上马安在身前,温暖的长袍紧紧裹住我,长鞭打马入城。

“阿椮,放我下去。”

他不肯,身后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爽朗的大笑:“啧,小别胜新婚呐。”

他朝身后哄笑的男人甩出一张得意的脸,甩下众人带我踏马而去,我只留一双眼在外头,藏在他袍子里:“额勒苏芒哈地情况可还好?我真怕你回不来了...”

他紧紧的环住我:“我回来了,你可高兴?”

我诚恳回答:“自然是高兴的,你不知道,这几个月...”

他俯下身子低头,扣住我的肩膀后仰,温热的吻堵住我未说出口的话。

极热的吻,暖春的风似得落在我冰冷的唇上,仿佛要以这热度让我冻僵的身体活过来,要把炙热的感情灌入我胸膛,我抑不住全身颤抖,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袍,他带着薄茧的手暖暖的摩挲我的脸庞,反复吸吮着我的唇,轻飘的爱意溢出相印的唇:“无忧,我想你。”

那是阿椮的气息,热烈又放肆,烫人又温暖。

谁曾在雪夜温柔执我手,谁曾拥我入怀呵护,谁的吻游离凉薄,谁是我心头那滴血,那都不重要。

我放纵自己在阿椮的气息中迷失,晃神。

阿椮,再对我好些吧。

给我生个孩子吧

阿瑟带回的是额勒苏芒哈地各部落的首领,此番随行来日月城参拜北宛王,这也意味着,阿椮已经开始接手了额勒苏芒哈地,而额勒苏芒哈地各属地,也接受了阿椮当作他们的主子。

觐见归来,府里已经治下丰盛酒席,一群男人看不上金樽夜光杯,挥手要了厨房的大碗喝酒,又当庭烤起炙羊肉。

喝到深夜,这群额勒苏芒哈地的血性男儿齐声唱起了歌,吆喝着简单的调子,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夜里,狂躁得困倦的小雪貂在屋里团团转要打洞歇息,在喝光了府里所有的陈酿,也吃光了府里所有的菜,整个厨房像被洗劫一空似得干净后,酒席终于散了。

身边的婢女都送了口气,低声调笑着:“这就是额勒苏芒哈地的男人啊。”

醉醺醺的阿椮被抬至我屋里,靛儿拦住不明就里扶着阿椮的莽撞青年,正不知如何开口,我淡淡的道:“把王爷扶进来罢。”

屋内馥郁香甜,帘幔低垂高檠明亮,那浅棕眼的青年许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窘迫的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小人李暮,见..见过公主...王爷..他..喝醉了...”

“你...是王爷从额勒苏芒哈地带回来的?”我询问道,他眉目清秀,但不像北宛人那样深邃。

靛儿上前协同扶住阿椮瘫倒在榻上,李暮擦擦汗:“是,我从额勒苏芒哈地来的...”他腼腆的道:“公主,我是宋人。”

在额勒苏芒哈地的宋人?近南之地,两国交界处,倒是有不少做买卖的宋人,可鲜少有生活在额勒苏芒哈地的。

他端端正正跪下来给我行了个宋礼,慌乱解释道:“小人在额勒苏芒哈地的沙洲住了十年。”

我甚是趣味的望着他,又瞥了眼烂醉的阿椮:“夜已深了,你先回去,明日来向我请安。”

李暮唯唯诺诺的擦汗点头,又手足无措的退下,靛儿在旁边笑:“公主,他居然是宋人,他居然还脸红了。”

我朝民风和畅,北宛更是开化,鲜少能见到和女子对话还能脸红的男子。

我叹了口气,吩咐靛儿:“去打水,拿一身王爷的衣裳来。”

温热的巾子抹在阿椮脸上,他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我含笑着拍拍他的脸:“阿椮,醒醒。”

他一翻身,迷糊嘟囔道:“再来再来...我先干为敬..”

他手舞足蹈,我让靛儿摁住他的肩膀,仔细擦拭着他的额面。

醉汉仍是沉浸在醉乡:“好酒..烧刀子..还是勒苏芒哈地的好。”

靛儿道:“王爷醉成这样,可怎么好。”

我摇摇头,叹道:“就让他在这榻上将就一夜,你去拿一席被子来给他盖上。”

我擦拭完他的手,把湿帕扔回银盆中,要去吹灭堂亮的烛火。

阿椮皱着眉,紧紧的攥住我的裙角,在榻上呼呼大睡。

我扯着自己的裙角,却纹风不动,他攥的紧,如何掰都掰不开。

无奈的望着他。

“阿椮的酒量,在汴梁可是千杯不醉,今晚却醉的这样厉害,是汴梁的酒太淡?还是北宛的酒太烈?”我牵着自己的裙:“阿椮,你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说,不必如此。”

他睁开亮晶晶的眼,松开手里的裙,灯光下灼灼的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

他摸摸鼻梁,语气已是清醒万分:“还是瞒不过你。”

“你喝酒,何曾肯让自己醉过,年节里朝里一帮大臣和你在廊下喝酒,你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还能趁着大家都醉着,来我宫里晃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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