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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35)

而此时此夜,在病痛里,我空荡荡的心又好似撕心裂肺的再一次活过来,活在那惨痛的记忆里。

我以情爱娇养长大,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我的,后来能伤我最深的,便是儿女情长,情爱背叛。

似乎这一生,我的泪都要为他而流。

阿椮看着我哭,幽幽的不说话,天近明的时候,他无奈道:“你这一场哭忍了大半年的时间,无忧,你累不累?”

他拍拍我的肩:“哭完了,把他忘了吧,好好睡一觉醒来,花开的正好,日头挂在正天,什么都还在呢,没什么,就当下一场暴雨。”

我嗓子喑哑,感激的望着他:“阿椮,谢谢你。”

“真想谢我,那就快快睡一觉,睡醒了,我带你出城玩。”他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我的身体,哄我睡觉。

一觉无梦,醒来已是天暮,屋里已点了灯,阿椮在桌边看书,听见声响进帐间来看我,手搁在我额头,吁了口气笑道:“好,总算凉了些,不那么热了。”

我喉间又苦又甜,嘴边都是燎泡,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递过一杯茶水:“别说话,润润喉。”

我撑在床上,艰难的起身去握杯,浑身却绵软无力,他揽过我的身子偎依在怀中,端水递至我的唇边:“无忧,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丈夫。”

阿椮从未伺候过人,此时却为我漱口整容,又端来粥碗,一口口递至我唇边,笑劝我喝下。

我这样一副惨淡模样,头未梳脸未洗,他却深情的望着我,他抚摸着我的发:“我永远在,无论你是否需要,是否依赖。”

我的耳贴在他胸口,那里的跳动清晰明白。

我的心口无端的生出一点暖。

经了这场大雨,或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这场病来势汹汹总不见大好,北宛的药味极苦,无论放入多少蜜糖,总是让人难以下咽。

药喝的拖拖拉拉,阿椮也无可奈何,几日后便换了一帖药,微涩味甜,是原先宫里太医常为怕苦的病人调的药味。

我问靛儿:“这帖药是从哪儿配的?”

靛儿回道:“是四王子从近南之地找的大夫,说是南医的手法,药里有几味是从药商那买的,都是咱们大宋的东西。”

我默然,细细尝口药,我喝药不多,但是铭瑜小时是个药罐子,我喂的多了,这味道,的确是我熟悉的。

靛儿递过一玻璃瓶:“公主解解味。”

是汴梁陈家梅子,先入梅酒,再合紫苏梅花盐渍,色如绯,宫里宫人常采买,我也是极爱。

捻一枚入口,口感鲜厚绵醇,又酸又甜,显然是今年的新梅。

宋与北宛边境开互市,易物买卖者众,能有这些自然是寻常的,但为我一场小病阿椮劳心费力,我甚是不安。

在床上养了半月,病总算大好了,只是衣裳瘦了一圈,下颌尖尖,内里亏了些,靛儿扶我出门透气,半月之久,北宛已是换了时节,溽夏已然过去矣。

阿椮怕我再生病,也不让我乱跑,常陪我在院子里读书写字,又在屋里养了几只白色红眼玛瑙雪貂,乖巧的团在脚边。

秋来的甚是突然,十月里一场北风吹了半宿,次日晨起院里葳蕤的丁香银果树便染了几分清浅秋色。

乌邪奉来和阿椮就在满地金黄的落叶上铺张席子喝酒,我裹着轻裘,抱着雪貂,站在院子里看他俩。

北宛王已颁下诏令,奉来固守日月城,其余王子属地各处,阿椮自然是额勒苏芒哈地,现在诏旨各属地都有属臣来日月城效主,待下旬初,阿椮即要动身额勒苏芒哈地视察,年底方能回城。

阿椮和乌邪奉来大笑着看我,又举杯向我示意,我让侍女抱走貂儿,含笑走向他们。

“公主病可曾大好了?”乌邪奉来向我颔首微笑:“若是阿椮有照顾不周的,公主不用客气,尽管收拾。”

我微弯腰:“多谢大哥,已经好全了。”

阿椮握着我的手:“下月即要动身属地,一去数月,我甚是担心无忧一人在家,大哥守护城中,请必为我照料些府中。”

“这是自然,公主若是觉得无聊,我让察珠带着孩子们过来住段日子,也省的一帮孩子成日在耳边吵闹。”

察珠是乌邪奉来的王妃,已为奉来生下三个孩子,长子灏已有七八岁,两个粉团似得双生女儿取名叫左左和右右,生的玉雪可爱。

我喜欢孩子,也时候去大王子府走动,两个小女儿看见我,都央着求抱,灏儿倒是常不见人影。

“那倒是好的,改日我派人去接察珠过府。”

“说到孩子,阿椮,你年纪也不小了.快快和公主生一个罢。”奉来望着我们嬉笑,“秋天里播下种子,来年这个时候,也是一个胖娃娃抱在手中。”

我佯羞低下头,阿椮倒是镇定,摇摇头道:“不急。”

阿椮走时,殷切叮嘱:“衣裳多穿些,少出门走动,刚生过一场大病,莫贪玩又病倒了。”

又道:“出门别跑远了,也多带些人,府里的侍卫我都留下,都跟着你。”

我通通点头:“你也小心些,出门在外,让身边人照顾的仔细些。”

他嗯了一声,牵着马往前走几步,又大步回转身子,把我抱在怀中,低头在我唇边印下一个温热的吻:“等我回来。”

我久久望着他的背影,心有哽咽,如果,一开始是你,该多好。

我去大王子府看察珠。

察珠并非出生北宛世家,乃是当年乌邪奉来在草原上遇见的一个普通女子,出嫁当日被途经的奉来看上,强占了来,察珠性子刚烈,起初不肯屈从,后来怀了灏儿,两人感情才渐渐深厚起来。

她只比我大几岁,十五岁便生了灏儿,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行事进退有礼,主意拿捏妥当,什么都是极好的。

我喜欢她的孩子,常常去看左左右右,抱着两个粉嫩的孩子在手中,常想起我家的梅花包子。

算起来,梅花包子也和左左右右差不多的年岁,如果抱在怀中,大约也会叫我公主姑母。

不知梅花包子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脸可长开了不曾。

左左嘴甜,右右眼睛会说话,常一人抱着我一只胳膊撒娇,在我脸上啄一口,笑嘻嘻的叫一声公主婼婼。

婼婼在北宛,是婶婶的意思。

我抱着两个孩子在床榻上玩耍,百车嫁妆里也带了我小时候许多的玩意,此时都派上用场,送与两个小心肝做戏园子。

察珠端茶进来,见我抱着她们解连环,笑道:“就爱黏着公主,成日里问我,阿史那,请公主婼婼来家里玩好不好。”

我笑道:“我也是极爱她们的,恨不得抱回家才好。”

“抱走抱走,省的我日日的操心。”察珠端茶给我,含笑瞥了我一眼:“阿椮走了这许久,公主可想他不曾。”

我呐呐道:“还行,前几日寄了信来,已经到了弱水城了。”

她笑道:“公主和四弟感情甚好,阿椮走之前还特意来我这叮嘱,让我多多去府中,怕公主在家呆着无趣,又跟我道,公主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平日都做些什么,让我好生照料,在北宛,这样体贴心细的男人,可是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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