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御街行(12)

田太医施政望望我:“邪气入祟。”

我抱着铭瑜在外间坐了一夜。

次日午时,父皇心急火燎的撩袍子进来,怒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知朕。”

母妃身边的嬷嬷跪倒:“圣上国事繁忙圣体怀忧,娘娘不欲再让圣上分心,故吩咐小人们不得声张,只去请太医来看。”

我和铭瑜扑入父皇怀中:“父皇....呜呜呜....”

“荒唐。”父皇安慰着我们,进里间看母妃,却被母妃拦在门外。

“臣妾乃将死之人,岂可玷污龙体,陛下请回罢。”母妃虚弱的道。

父皇推门而入,急急的奔向床榻:“如何出宫这些天,就突然病倒了。”

母亲埋首在锦被中,两只青白的手攥着锦被,哭道:“臣妾现下不能给陛下请安,求陛下饶恕。”

父皇握着母妃的手皱眉:“这个还跟朕讲这些礼节,让朕看看,到底什么病了。”

母妃闷着头喘息道:“臣妾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没脸面对陛下,陛下请回罢。”

“梦瑶....”父皇柔声劝:“莫说瞎话,我们立马回宫,让太医们给你轮诊。”

母妃摇摇头,“臣妾怕是不行了。”呜咽的哭声从锦被里传来。铭瑜听得母妃的哭声,也放声大哭,攀到母妃身前:“母妃.....”

父皇抱着铭瑜坐在膝上:“别说瞎话,铭瑜还小,还等着你照顾呢。”

母妃哽咽道:”臣妾是个没福气的,恐怕再难陪着陛下了,倘若臣妾真去了,还请陛下怜惜臣妾的两个孩儿,务必让他们平安顺遂长大,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

我眼圈发红,默默的坐在母妃身边,牵着母妃和父皇的衣角:“父皇...母妃...”

“梦瑶...我们说过的...你要陪着朕一辈子....又不是什么大病,别丧气...跟朕回宫去吧...”

母妃迷蒙的喘两声,笑道:“臣妾不愿回宫,芙蓉川就很好了。”

她呓语:“宫里总是有那么多的女人围着陛下,臣妾累了,老了,挤不进陛下身边了...总有一天,陛下会忘了臣妾,忘了梦瑶....”

父皇神色涩涩,苦声道:“是朕最近怠慢了....朕对不起....”

母妃的语气轻快起来:“那年臣妾才十四岁,选秀入宫后,在芙蓉川做女侍,什么都稀罕的不得了,清凉殿边的瀑泉又凉快又清爽,臣妾贪凉,就在清凉殿当差...后来遇见了陛下...

臣妾记得那天的,陛下还取笑臣妾来着....”

不许人间见白头

父皇抚着母妃的手,缓缓回忆道:“是啊,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穿一件杏子红的罗裙,低着头捧着玉盘,手上冰凉凉的......”

“那是臣妾最好的日子,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儿,有了陛下的宠爱,臣妾这一生,过的足够了...”

他们眼里是漫长的时光翩跹,不是帝王与贵妃,而是两个普通的,相爱的夫妻。

母妃恳求道:“陛下,如若臣妾走了,不要去皇陵,那儿太远太寂静了,把臣妾葬在芙蓉川可好?就在清凉殿后山顶,守着芙蓉川,日日望着禁内,看着陛下和孩子们。”

“你说什么傻话。”父皇哽咽,”要好起来,无忧和铭瑜都等着你照看。”

“当年可说好的,要一生一世陪着朕。”

母妃苦笑:“臣妾以为,陛下早已不要臣妾了....”

父皇陪着母妃在芙蓉川住了数日,悉心照料恩爱有加,母妃的病渐渐好起来,我们一家,回宫了。

我分不清母亲眼里的真真假假,或许,真假也不重要。

闲暇的时候,父皇也来母妃宫中坐坐,他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平日里如寻常夫妻似得相处,聊一聊家常闲话和一双孩子,母妃洗手亲自做羹汤,亲自打点父皇上下形状,父皇父皇浸沉在妻贤子孝的氛围中十分愉悦,得空时常抱着铭瑜读书写字,教授功课。

博一场宾主尽欢的热闹。

母妃卯足了力气,日日梳妆的鲜妍妩媚,柔情似水。也挡不住父皇含着歉意在夜里匆匆离去的脚步。

听宫中私下闲话,蕊昭仪赌性儿锁在屋里,让父皇低三下四的捧哄,再梨花带雨的嘤咛一番,姿态让人心疼又心软,逼得父皇歉意连连。

女人之间的兵法。

不多久后,父皇册封母妃为皇贵妃,抬皇后同等仪仗用度,协助皇后打理六宫事务,几个母舅表哥俱是加官进爵,得意非凡。

紧接其后,蕊昭仪进位淑妃,独占宫苑,一门荣宠。

当一个男人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他的行为充满了拙劣和不堪。

但母妃其实满意了,蕊淑妃也满意。当然,最不满意的,要数皇后娘娘。

我问如意:“父皇为何不能只爱着母妃一个。”

他挥墨,叹:“公主,你要知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为什么?”

“拥万里江山,享泼天富贵,无一不是凉薄之人。”他答:“圣上宠贵妃,但从来不曾独爱贵妃。”

我咬咬唇,黯然道“母妃心死,她再也不会仰着头望着父皇了。”

他默不作声,良久方道:“贵妃不会只为情爱而活。”

我又问:“怎么样才能让蕊淑妃失宠。”

他轻漫答:“让蕊淑妃失宠容易,难的是,如何挡住后头一大堆等着填补空位的女人。”

很烦恼,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如意浅笑着:“公主莫要杞人忧天。”

我转念一想,盯着他优美的侧脸:“那你呢,会不会像父皇一样,十几年后也腻味了我?”

他一怔,停下手中的笔,挑眉看着我:“十几年....”

我追问;“对,等我长大后,你还会喜欢我么?。”

他的微笑意味深长,低下头整理着宽大的衣袖:“十几年以后,公主还肯要小人么?”

我仰头笑道:“当然。”

他的神情有些阴郁,洁白的手指抚着我的发钗,笑的有些清冷的意味:“如果小人惹公主生气了,那要如何。”

“你不许惹我生气,只许哄着我逗我欢心。”

如意抿着唇微微一笑,好似一朵开在午夜的优钵昙花,弯下身子视若珍宝的啄着我的唇,窗外鸟啼婉转,荼蘼花开的正艳,含笑的香气盘旋着整个屋子,我被抱坐在桌上,打翻了一角的砚台,黑漆漆的墨汁沿着桌脚铺展而下,沉香墨的浓馨沾染在纠缠的衣间,谁要去管它。

夏天就要过去了。

天气还闷热的时候,宫内出了一件大事。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匆匆穿梭在蕊淑妃的荔枝阁,父皇震怒,在禁门前砍了两个内侍的脑袋,又怒斥皇后治宫不谨,让皇后在荔枝阁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蕊淑妃小产了。

一群太医战战兢兢的轮流诊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淑妃体内毒药伤胎,以致未足月而产。 蕊淑妃悲痛欲绝形销骨立,半夜在屋梁上挂了白绫,幸亏宫人警觉,及时救了下来。

体内有毒,是谁人下的毒要毒害皇嗣,父皇责令皇后要清肃禁内,把凶手找出来。

上一篇:相思无别离 下一篇:陆瑶有个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