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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别离(5)+番外

她想着,若是见了他,必得持重守礼,他到底身份是变了,到底两个人分别日久,情分恐也淡了,她若放不下旧日桩桩件件,倒显得不懂事。

思前想后,想后思前,可未料到,见了第一面,她却只觉得鼻酸,眼眶微热,手搭在他掌心的时候,还发着颤。

李文翾一笑,收手握紧,往前半步,伸了另一只手,竟是要抱她下来。

相思一急,踉跄了一下,正好叫他抱稳了。

须臾,相思身子一轻,落了地,他声音落在耳畔,仿若耳语,带着几分埋怨:“祝相思,孤很想你。”

相思脑子仍混沌着,像是一团乱麻,诸多思绪搅和在一起,反倒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闻言才倏忽清醒片刻,顿时紧张不能自已,仿佛从前他也喜欢故意说些逗弄她的话,仗着她没有伶俐的牙齿,逗恼了才罢休,好似就喜欢看她接不上话又羞恼的样子。

他只嘴上不饶人,却骄纵着她,以至于她偶尔会忘记他除了是兄长还是个太子。

就像相思如今知道他坐了帝位,却还是一时头昏抬手去捂他的嘴。

周围的一切仿佛一刹那突然静止了。

念春和听夏咽了口唾沫,无声倒抽一口气,只觉得后脊发凉。

灵武卫全都把头低得恨不得插进土里。

相思松了手,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李文翾却倏忽一笑,轻扶她手腕:“孤的相思回来了。”

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随性、散漫,不爱吵闹,也不喜争夺,每日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去读书写字,两年前她眉目坚毅地伏地叩拜请别离开都城、故作冷漠地交还信物同他诀别的时候,他心痛的又何止是她的离开。

他觉得自己没有护好她,也没有护住泱泱子民,打了胜仗,天下虽一统,可却也伤亡惨重,打仗要钱要粮,国库亏空,赋税连年攀升,百姓苦不堪言,而他那贪图安逸享乐的父皇,却突然起了侵略的野心,想要让大周的铁蹄,再往西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两年,他做到了。

他要这天下太平富庶。

也要她回来,回到最开始,无忧无虑地坐在他书案前打盹,睡得叫都叫不醒,需得他背着回寝殿的时候。

她瞧着瘦瘦小小一只,其实且圆润紧实着,背起来沉甸甸的压着肩。

那时他常逗她:“你这身骨肉倒是会长,瞧着不显山露水,肩膀都要给我压断了。”

她赌着气,半天没吃饭,夜里书房念书,他叫人摆了满满一桌的点心,她又打瞌睡,他趁着她意志薄弱,递了块儿荔枝酥在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安静吃了半块,倏忽才醒过神似的,气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阿兄你太过分了。”

“那你吃不吃?”

她别扭片刻,小声“嗯”了声。

可方才须臾一抱,竟是真的身形瘦削了。

“陛下……”相思低着头,盯着两个人几乎要抵在一起的脚。

站得那么近,她有些紧张。

“叫我什么?”

他微微弯腰,凝神瞧她,不再以孤自称,带着暗示意味逼问她。

相思抿了下唇,不知是觉得委屈还是感慨,各种酸涩涌上心头,声音忍不住带了点哽咽:“阿兄……”

李文翾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这还差不多。”

可相思长大了,觉得别扭,无声地后退一步:“阿兄,你这样……这样不妥。”

李文翾“嗯”了声:“抱歉。”

相思没有怪他的意思,于是摇头。

她只是觉得这样不妥。

嗯。

“是我唐突了,不过很快就可名正言顺了。我让礼部送纳采礼去了奂阳,你姑母已回了礼,使官不日便携礼回都城了,祖母不在,我请梁王为我们主婚,钦天监那帮废物到现在还没算出个吉日来,待我回去便再去催他们,婚礼越快越好,你觉得如何?”

相思根本不知道,她蓦然后退一步,愕然看他:“阿兄……”

李文翾眉目渐沉:“你不愿意?”

相思不知作何回答,她觉得自己是愿意的,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她一时分辨不出如何反应,平素里冷静理智的一个人,活像被人抽了神志,就那么茫然又呆滞地看着他。

她只是觉得……太快了……

好似被人追着赶着似的。

她来不及作反应。

李文翾负手而立,冷着脸恐吓她:“自小你就跟在我身后,日日同吃同坐,哭了要我哄,伤心了要我陪,受委屈了要我给你出头,我拿你当未婚妻,因而事事照拂着。所以你耍我?”

相思忙摇头:“我没有。”

李文翾只要这句话就够了,他骤然收敛了神色,露出几分强压的笑意:“没有就好,没白疼你。”

第4章

徐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道:这么多年了,陛下还是这么……这么无耻。

春日的骄阳也很炽烈,陛下和三小姐相对而立,一个成竹在胸气势凛人,一个被砸得晕头转向一时半会儿恐是回不过神了。

陛下唇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啧。

三小姐拧着眉,大约是觉得自己正在上当受骗。

但陛下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问她可休息好了,早些回城,也好早些歇息。

“回了都城,我先安置你在你堂兄那里住下,你堂嫂新添了麟儿,你恐怕还不知,如此也算回城有了由头。”陛下说着,扶着她上马车。

陛下前段时间起复了祝嵘,官任光禄大夫,惹得朝中又是议论纷纷。

三小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愕然问:“我嫂嫂何时有了身孕?奂阳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陛下弯腰,同三小姐一块儿挤进马车,从容挨着她坐下来。

“你嫂嫂身子弱,都城不太平,恐是怕保不住,空惹人挂怀。”

念春和听夏偷偷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小姐这下可好,又被陛下绕进去了,从小就没陛下心眼多,日后大婚,偌大的后宫,小姐可怎么才好。

想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唏嘘,侯爷和夫人伉俪情深,一生爱笃情深,小姐很是羡慕,自是也盼着得同样的姻缘。

两个人躬身退后,上了后头拉行李的马车。

徐衍终于不用寸步不离守在马车旁了,他终究还是安然送三小姐回来了。

这一路,真是艰难。

甚是了不得。

他纵马疾驰片刻,走在最前头,抬手一声令喝:“回城!”

徐衍默默盘算,祝嵘住在北四胡同,前朝文丞相的旧宅院,那院子别致清雅,估摸着三小姐住得惯,但陛下恐又要瞎操心,他这人,觉得别处哪里都不好,只他身边最妥帖。

这是病,徐衍姑且将它称作——

相思病!

三小姐在奂阳深居简出,但日子还是安稳宁静且自在的。

但陛下总觉得三小姐过得没滋没味,派去的探子和眼线回来报,她每日里闲了喜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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